◎史学家邓之诚学问渊博,但又带有故旧老辈之遗风,服饰、派头与按西方模式建立起来的燕京大学中的习俗殊不相类。邓之诚有一房姨太太,常为燕大外籍教师所窃议,以为与西方平等观念及时代潮流太不相称。暗中向燕大监督司徒雷登建议解聘邓先生的不乏其人。司徒雷登征求历史系主任洪业(煨莲)的意见,洪认为邓之诚学问好,为人正直,足以为燕大增光,至于个人私生活,则不必妄加干预。
◎钱玄同和高步瀛同在北师大任教,学术见解不同,但私交甚好。“五四”时,钱提出“选学妖孽,桐城谬种”的口号。但高大不以为然,有一次给学生讲《文选》时,高忽然大声发起脾气来,说:选学妖孽,桐城谬种,谁是“妖孽”?谁是“谬种”?他们懂吗?──声色俱厉,大声斥责一阵之后,高步瀛又慢慢平静下来,说:这也难怪,有些文章还作不通的人,就自吹自擂是庾徐复生,方姚再世,吹嘘自己是骈文家、古文家,胡说一通,招摇过市。这是骈文、古文的末流、败类,不能怪《文选》、怪方姚。有人提出要打倒他们,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学校每年发聘书时,系主任钱玄同总是到高先生家亲自送上教授聘书,以示尊敬。
◎熊十力住杭州广化寺时,慕马一浮之名,想求见,找好几个人介绍,都不愿意,意思是:马一浮谁都不见,还会见你?熊十力就自己写了一封信,附上著作,寄给马一浮。很久没有回音,熊十力大为生气,心想世界上有这样的人,我熊十力要见他,他却不见的吗?终于有一天,马一浮来了,熊就问:“我写信给你,你为什么不回信?”马说:“如果你只写一封信,我就可以马上回信;但你附了著作,我一定要读完才能回。现在我不是来了吗?”从此两人成了好友。
◎有一次,家里人把吴文藻从书房里叫出来赏花,他站在丁香树前目光茫然又像应酬似的问:“这是什么花?”冰心忍笑回答:“香丁。”他点点头说:“呵,香丁。”众人大笑。还有一次,他上街去给孩子买点心“萨其马”,孩子平常不会说“萨其马”,只会说“马”,他到点心铺子里就说:“买马。”冰心让他买一件双丝葛的夹袍面子,他到布店里弄不清,要买一丈多的羽毛纱。幸好这丬店跟冰心家熟,就打电话来问。抗战时期,清华大学梅贻琦校长来冰心家度周末,因为吴文藻出于清华,冰心就写了一首宝塔诗给梅校长:
马
香丁
羽毛纱
样样都差
傻姑爷到家
说来真是笑话
教育原来在清华
梅校长提笔续道:
冰心女士眼力不佳
书呆子怎配得交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