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市共有2608处不可移动文物,两年来事故发生率为0。”长沙市文物局副局长唐彬向记者介绍时,底气十足。
两年时间不算长,但是“0”仍然让记者感受到了其中的分量——不可移动文物包括古文化遗址、古墓葬、古建筑、石窟寺、石刻、壁画等,大多数处于田野中。长沙市现有不可移动文物2608处,其中设有文物保护机构的仅159处,也就是说,这个0事故,是在近94%的文物点没有专门保护机构的情况下创造的。而这类没有设置保护机构的不可移动文物,特别是那种处于荒郊野外的,即使是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在全国不少地区也处于疏于管理甚至失控的状态。像长沙市文物局这样,敢于如此斩钉截铁地打包票的,在全国没几家。
那么,长沙的底气从何而来?
纳入工作绩效考核
如果在两年前,长沙文物局并没有这样的自信。
从2008年下半年至2009年初,长沙市发生了“12·29”古墓葬被盗掘系列案件,20座历代墓葬遭到不同程度破坏。其中,位于望城区、岳麓区交界处、方圆约6.4平方公里范围内的11座西汉古墓,后被确认为西汉时期长沙国王陵及其贵族墓,是研究汉代长沙国历史不可或缺的重要实物资料。
这一系列重大案件的发生,使得长沙市认识到了田野文物安全工作中存在的不足。2009年7月,在“12·29”系列案件成功侦破后,他们下大力气健全了文物安全管理长效机制,从政策层面上建立起不可移动文物安全管理保障体系。
当年9月,长沙市政府出台《长沙市不可移动文物安全管理办法》,明确要求:全市范围内每处不可移动文物点必须有专人值守,每年工作经费平均不低于4000元,文物安全管理经费纳入政府财政预算。长沙市副市长何寄华向记者介绍,2010年,长沙市、区县政府设立了共计1000万元的不可移动文物的专项安全管理经费,其中长沙市级财政补助经费为300万元。
为确保管理真正落到实处,长沙市还尝试建立绩效考核制度。比如,不可移动文物的安全管理情况纳入了政府的年度工作绩效考核,而且具有一票否决权:出现重大文物安全事故的,取消事故发生地人民政府在上一级人民政府的年度评先资格,对单位和个人实行行政问责制,使各级政府真正履行“守土有责”。另外,对区县不可移动文物安全管理进行考核,按机构设置、管理制度、应急预案、安全状况等量化打分,分值与市财政承担的30%专项资金挂钩,低于60分者,取消市级财政专项资金补助;对文物保护成绩突出的单位和个人,予以表彰奖励。2010年,根据考核结果,全市共表彰了5个不可移动文物安全管理先进单位和40名优秀文物保护员。
建立安全责任网络
处于公共地带的不可移动文物易成为犯罪分子的目标,也容易因管理上的疏忽而出现安全隐患。
针对这一情况,长沙市建立了“市、区县、乡镇(街道)、村(保护员)”的四级文物安全责任体系,明确每级政府、每项工作的具体责任。市政府和区县政府、区县政府和乡镇(街道)、乡镇(街道)和村(文物保护员)之间分别签订《文物安全责任书》。各区县、乡镇(街道)的行政首长为辖区内不可移动文物安全管理工作的第一责任人。这样,层层负责的工作体系编织成了一个行之有效的文物安全网络。
为确保安全网络中的每项责任都落实到人,长沙市还建立了文物安全四级巡查体系,实施守点文物保护员日查、乡镇文物联络员周查、区县文物巡护员月查、市级文物督查员抽查的四种交叉式立体巡查,及时掌握文物点动态信息。对一些重要文化遗产则采取重点巡查,层级盯防。如针对西汉长沙国王陵、明吉藩王陵等重点难点区域,除区县、乡镇和守点文保员的巡查外,市文物安全督查员还坚持了一周一督查制度。
与此同时,加大文物保护宣传,让百姓了解和认同文保理念,也成为长沙市文物保护的一大经验。2010年6月22日凌晨,长沙市文物局接到电话,在地铁2号线五一广场站东南侧的地下水管改造工程中,发现一口埋藏简牍的古井,随后在古井中考古发掘出近万枚简牍。打这个重要电话的是一位工地上的普通建筑工人,足见文物安全保护工作深入人心的程度。
目前,长沙市已建立了一支由教师、学生、公务员、医生、社区工作者、退休干部等自发参与的文物保护志愿者队伍。民众对文物安全工作的自觉参与,无形中拉出了一张保护文物的大网。“监护文物的眼睛多了,传递信息的速度快了,文物当然就更安全了。”长沙市文物局长曹凛说。
从点到面、全民监管,安全责任网络在长沙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全覆盖。
896名文保员坚持巡查
2011年7月26日下午3点30分,记者来到长沙市望城区庙坡山汉王陵,跟随这里的专职文物保护员张德明、罗国雄上山巡查。
高达57摄氏度的地面温度,加上蚊虫无孔不入的攻击,让记者苦不堪言。而这一切对文保员来说,早已习惯了。上山的路是文保员用砍刀砍出来、用脚走出来的。他们一边用砍刀砍着两边的杂草,一边说:“草长得猛,两天不砍就看不到路了。”记者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看到脚边有一个直径三米左右、半人深的坑。他们说,这是一个未遂的盗洞。当时盗墓贼正在挖洞,被夜巡的文保员发现,通报山下的公安值班室,将犯罪嫌疑人抓获。
在庙坡山周边两平方公里范围内,有17座王陵,差不多一个山头上一座。除了5名专职文保员,每座王陵还配有一个由当地居民兼职的文保员。张德明说,今天记者上的庙坡山王陵是距公路最近的,最远的马坡山王陵往返得一个半小时。他们5人,分为4组,每天都要到每个王陵巡查两次,白天一次,夜间23点至次日凌晨5点一次。
打开文保员随身携带的《望城区不可移动文物点安全保护工作记录台账》,记者看到,每天巡查都有认真的记录,谁来过文物点,文物点的状况如何,当然,出现最多的是“排查各点正常”。
我国现行的是文物保护分级制度,国家级、省级、市级、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得到了优先的保障。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以后,大量未定级别的新增不可移动文物,虽然《文物保护法》明确予以保护,但由于数量大、涉及面广、缺少专门机构管理而存在安全隐患。而长沙市的文物安全基层末端守护机制,有效地解决这一问题。
像张德明和罗国雄这样的专职文保员,在长沙共有896名。从上岗第一天开始,他们每天都必须对自己负责的文物点进行两次巡查,确保文物万无一失。事实证明,末端守护机制对确保文物安全至关重要。
正是因为有政策的保障,有安全网络的全覆盖,有点对点的监控,长沙市文物局才能够时刻掌控每一处文物点的安全现状,所以他们才能如此自信与自豪:2年,730天,2608处文物,0事故。
(本报记者 李 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