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中的“国际招待”

    2011年4月12日，正在美国华盛顿主持第二轮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闭幕会议的中国国务委员刘延东，向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赠送了一张她父亲刘瑞龙冒险营救美军飞行员的老照片，向世人展示了一段中美两国人民联手抗敌而结下的深情厚谊。

    当时，刘瑞龙战斗的地方是淮北抗日民主根据地。但营救美军飞行员的事迹不仅发生在淮北，在鄂豫边区抗日根据地也曾多次发生过。时任新四军第五师师长的李先念还曾亲自部署这项工作，并与被救美军飞行员之间建立了终生友谊。

    时光追溯到1944年，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已渐渐转入反攻阶段，美驻华空军第十四航空队（即俗称的“飞虎队”）亦加紧了对日军占领的武汉等战略要地和平汉、粤汉等交通运输线的轰炸和打击，一些不幸被敌机、敌炮击中的“飞虎队”战机就不时坠落在武汉近郊——新四军第五师开辟的鄂豫边区抗日根据地内。

    5月6日，美军飞行员莱威士驾机轰炸武汉日军目标时，因飞机被日军击伤，跳伞降落在监利县周老咀一带，被新四军第五师第三军分区军民救起。5月8日后，新四军第五师差不多是在同一地区又连续营救了两名美军飞行员，一位是格林·本尼达中尉，另一位是白劳德中尉。此后，在天汉、沔阳沙湖及鄂东等地，鄂豫边区军民还冒险营救了福特、麦卡美、道尔等美军飞行员。

    作为五师的主要负责人，李先念高度重视美军飞行员的营救工作。得悉美军飞行员被边区军民救起后，他多次指示各地要安全护送友军飞行员到五师师部，并给予及时的治疗和生活上的照顾。被救的美军飞行员抵达大悟山五师师部的驻地白果树湾后，他即在附近山上的“国际招待所”设宴款待这些美国友人，尽管“国际招待所”仅有两间小房，条件简陋，但宴席上的热情话语及端出来的缴获的日本啤酒、罐头，却让宴会充满了欢声笑语。在随后的日子里，经济困难的边区政府为使这些友人过得舒心，专门安排厨师为他们做西餐，在生活上给予他们特殊的优待。

    而政治上的荣誉更给这些美国友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一年的6月22日是鄂豫边区第一届临时参议会开幕的日子，会议除听取华中局代表郑位三，五师师长兼政委、边区党委书记李先念，边区行署主席许子威等的报告外，还插入了欢迎美国友人的议程。白劳德代表被营救的全体战友向李先念将军、边区军民表示衷心感谢。他真诚地谈到了他们在边区的所见所闻和他们的感想。他说，中国有句古话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在边区生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们看到的新四军五师，既不是国民党宣传和造谣所说的“游而不击”的“奸匪”，也不是一支没有文化的野蛮之师，而是真正抗日的、与民众关系融洽、部队内部官兵平等的民主军队，是一支重知识有文化的文明军队，部队几乎人手一笔，尽管用笔材料各异，有自来水笔、铅笔、毛笔或子弹壳自制的笔，但打仗间隙，大家都在互相帮助识字学文化，这与国民党军队的堕落腐败现象截然不同。最后白劳德表示，他们回到后方之后，一定会把边区的真实情况告诉美国政府与朋友们，让他们正确对待新四军第五师，以共同推进中国的抗日事业。

    五师军民的行为极大地感动了获救的美军飞行员。在安全归队后，他们一方面感激五师军民的救命之恩，一方面热情颂扬鄂豫边区军民的友好情谊，积极宣传五师将士在对敌作战中的功绩。陈纳德将军于1944年7月3日致函朱德总司令：“飞行员格林·本尼达中尉与白劳德中尉，此次获得中国游击队诸战士营救，纳德对彼等之光荣工作，尤深感奋，彼等见义勇为，敝军全体官兵均钦佩之至。为此恳请将此钦佩感奋之情代为转达，不胜感荷！”

    这份友谊和感情直接推动了“飞虎队”与五师的合作。1944年8月，陈纳德将军派代表欧高士到达大悟山地区，与李先念等人商谈“飞虎队”在武汉外围地区设立无线电通讯网问题。次年春，经中共中央与驻华美军总部协议，“飞虎队”正式在大悟山设立了观察组。在随后约半年的时间内，新四军第五师为美机轰炸武汉地区、平汉铁路、汉宜公路等敌伪军事目标提供了准确的情报，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在对敌共同作战中进一步加深。

    获救的美国友人也始终铭记着与五师军民特别是与李先念结下的这段情谊。1985年7月，李先念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主席身份访问美国时，“飞虎队”驻五师观察组联络官保罗·比格勒两次给李先念写信，信中回忆了五师军民营救他的战友的史实，还提及他对李先念送给他的礼品的珍爱，表示了期待与李先念在美国见面重叙旧情的强烈愿望。

    2005年，在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和华夏文化纽带工程组委会的帮助下，当年获救老兵格林·本尼达受邀来到监利，参观了他昔日驾驶的战斗机。虽然那架战机在水塘中沉睡了60多年，且只有尾翼露出水面，但格林·本尼达仍激动得老泪纵横。时隔五年后的10月16日，86岁的本尼达再访湖北，重续他的“感恩之旅”，他把这次的落脚点选择在李先念将军的故乡红安县。这时的他做过两次心脏手术，搭着9个支架，心脏还装有起搏器，但他宁可忍受13个小时越洋飞行的疲劳，还有随时可能发作的心绞痛折磨，坐着轮椅，带着夫人、儿子、儿媳、孙子、弟弟、弟媳、侄女等来到中国，来到湖北，来到红安，续写、传颂66年前的那一段传奇历史。一个多月后，回到美国的格林·本尼达，带着一颗感恩、欣慰的心，走完了他那传奇的一生。2011年5月，他的遗孀遵照他生前的遗愿，将他的部分骨灰带到红安，安葬在了李先念纪念馆，以永远陪伴他终身感怀的中国人民。

    （作者单位：湖北经济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