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我偕中国美协30余位画家分赴革命老区采风。在兴国这个曾经为红军队伍输送了三万余人,有百多人成为将军的县里,我们为红军的后裔作肖像并赠予他们留作纪念。攀谈中听到一则传闻:不久前兴国最后一位陈姓红军遗孀离世,享年九十有七。据说去世前的老人每每于日暮时分在家倚门张望,等候着夫婿返家。她在弥留之际还喃喃地念叨:“二伢子说好要回来的……”闻之令人心恸。
我未曾与这位九旬老人谋面,但她却触发了我的创作冲动。我想象的老人可能是:身材瘦小干枯,由于年少时常年的劳动负荷,略有背弯。而今虽儿孙绕膝、衣食无忧,但唯独放不下当年新婚未足月便参加红军的郎君。这一去竟别离了八十春秋,历经第一次国内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新中国建立后的一甲子,当年的丈夫们或为国之元勋,想必也已垂垂老矣;或为马革裹尸,早已葬身他乡。她当年的二伢子仍旧未归,老人无疑是带着深深的遗憾走的。数十年过去,我们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成就巨大,市场经济日趋繁荣,人们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取向悄然变化,当年的“献身、牺牲”和“无私奉献”等常用语,虽然仍经常见诸于报刊、影视、思想教育报告和先进人物事迹宣讲,但在实际生活中早已被见面相互道福、恭喜发财等取代,当年的革命成功是多少妻子、父母、儿女献出了丈夫、子女、父兄换来的。老人的“望”,虽为望夫回归,何尝不也是望革命奉献精神、艰苦奋斗精神的回归呢?老人枯守数十载的默默承受和平淡无声的辞世给我以心灵的震动,《望夫妹》创作即源于此。
作品中,我设计一位娇小孱弱的南方老妇形象,满含着希望与失望、交织着希冀与呆滞的目光直视前方。她置身于粉墙黛瓦和一年一度更换的新年画、新对联之“门”前,但我舍弃了写实的农村家居的“门”,代之以象征性元素的聚合,以体现老人生活的时代标志。作品的内涵试图通过老人这张略显苍白、沧桑的脸上企盼奇迹出现的表情特点,个中故事任由读者展开联想。在技术表现手法上,我力图保留中国水墨写意画的表现形式,又以整块的墨色作为主基调,表现老人不合时宜的单布衫衣着。而画面的核心,主要突出的是老人的面容表情和一双满布皱纹又交替持拄拐杖的双手。背景为喜庆的红、金色与整片的留白,既显示老人当下的生活情境,又使画面简洁概括,语言元素洗炼,色彩对比鲜明。
谨以此作献给那些故去和尚度晚年的英烈遗孀们,献给建党90周年,建国62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