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巴黎公社节”

    1871年5月28日，最后一批公社战士被凡尔赛匪帮逼至巴黎拉雪兹神甫公墓的夏洛纳墙，高呼着“公社万岁”倒下。仅两天后，卡尔·马克思在伦敦“国际总委员会”宣读了他的《法兰西内战》，称赞巴黎公社是“新社会的先驱”，确信公社英烈将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在巴黎公社140周年之际，法国民众于3月18日公社纪念日在巴黎市政厅广场举办“巴黎公社节”。当天，午后春雨骤降，陪同我们的“巴黎公社之友协会”老领导人、巴黎大学教授克洛德·维拉尔打趣地说：“天主不跟公社社员们同在！”但是，我见广大民众跟巴黎公社同在——他们纷至沓来，冒雨观看广场中心舞台演出公社场景连续剧《三月十八日之约》。纪念舞台上，一位老公社社员奥古斯特在给现代姑娘玛丽亚娜追述公社英烈瓦尔兰、德勒克吕兹、费烈、东布罗夫斯基和“红色圣女”路易丝·米歇尔的斗争事迹，让年轻一代不忘公社先烈的崇高理想。一旁，“巴黎人民合唱团”演唱怀恋公社岁月的歌曲《樱桃时节》，引动全广场观众共鸣，齐声响应：

    多么短促呀，樱桃时节！

    梦幻里攀折珊瑚耳坠的岁月！

    广场东侧，人群簇拥在几个摊位前竞购关于巴黎公社的各类书籍，有《欧仁·瓦尔兰传略》，《让-巴蒂斯特·克莱芒生平》，《巴黎公社歌曲集》，《茹尔·瓦莱斯的葬礼》，利萨加勒的《1871年巴黎公社史》，路易丝·米歇尔的《公社回忆录》及其诗集《生活的历程》，以及儿童文学作品《巴黎顽童塞帕斯蒂安》等等，一本本印刷精美的图书有若繁星闪烁，映射出巴黎公社的光辉。

    维拉尔教授指出，巴黎公社高举世界共和国的旗帜，对在法国生活的外国人一视同仁。因为，各民族的人都共同憧憬一个清平世界。维氏强调：“我们现今生活的社会如此不平等，不公正，故而公社的精神是永存的。”这时，“巴黎公社之友协会”现任两主席让-吕克·罗伯尔和克洛蒂娜·莱，以及女司库伊蕾娜·盖里诺一齐过来同我们一行握手；后者已年逾八旬，谈及要光扬巴黎公社精神遗产，浑身焕发出不寻常的活力。

    日暮时分，雨仍下个不停，广场上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其中不少是从法国各地赶来的公社之友，一般都打扮成公社社员模样，撑着鲜红的特制“公社社员伞”。最惹人注目的，当数一位热血妇女。她身穿印有路易丝·米歇尔胸像的T恤衫，在人群里独唱一首公社委员克莱芒在奸雄梯也尔血腥镇压巴黎公社时谱写的咏唱诗歌《流血周》。这位女性有如复仇的幽灵一般，怀着满腔愤怒引吭高歌，控诉当年凡尔赛匪徒杀害、监禁和流放十万巴黎公社社员的滔天罪行。静思之，巴黎市政厅广场上民众纪念公社，反映出法国当代另一股思潮，恰是诗人兰波呼唤的“大地圣诞节”。

    这次活动的组织者预告，他们将于9月20日在巴黎第十三区的“巴黎公社广场”再举办一届“巴黎公社节”。这之前，巴黎市政府内组织《起义的首都》展览会；各区相继举办《巴黎公社与教育》、《巴黎公社与文艺》、《巴黎公社与人民主权》、《巴黎公社与社会共和国》等数十场展览会、报告会和诗歌演唱会。同时，他们掀起的纪念浪潮波及外省尚蒂伊、迪耶普、波吉、埃纳邦、鲁昂、纳尔榜等城市，直至临近的卢森堡大公国的“杰罗尼姆咖啡馆”，还要放映彼得·瓦特金斯的大型历史文献纪录片《巴黎公社》、塞西尔·克莱沃尔-米洛的《1871年巴黎公社》及《新巴比伦》等影片，公演《街垒》、《公社纪事》等新剧目。

    纪念的高潮是5月28日，巴黎公众游行到拉雪兹神甫公墓，向“公社战士墙”献花。记得，1936年“人民阵线”时，来此祭奠公社英灵朝拜者达60万人以上。公社一百周年时，这里聚众更多。尤其是，在全球信仰危机的颓势下，总有一些不相信乌托邦业已终结的理想主义者，不断从五湖四海前来这座“公社墙”前瞻仰静思，汲取开拓真正社会革命新途径的灵感。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一位俄罗斯女教师塔玛莎就曾带领一批小学生专程从莫斯科来巴黎瞻仰“公社墙”。她对我说：“孩子们跟我来巴黎向公社英烈献花，是为了还他们的一个心愿。”

    当然，信仰只有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才能坚定，对巴黎公社亦然。在拉雪兹神甫公墓外一里之遥的甘必大街心花园里竖立着保尔·莫罗-沃蒂耶雕的一座砖墙，一直被作为“巴黎公社社员墙”在全球，尤其是在中国误传。更有甚者，法国共产党赠给莫斯科“列宁博物馆”的“珍贵”礼品，竟然就是沃氏墙的大型铜塑模型。可是，1982年4月23日，我在巴黎装饰美术馆所藏《二十世纪雕塑杰作集》中，查到了保尔·莫罗-沃蒂埃在完成他那堵浮雕时站立其前的留影，上面印着该墙的法文题目“Aux victimes des Rvolutions”，意为“献给历来革命的受害者”。其中“革命”一词为复数，表明作者反对一切革命的明确立场。继之，我又在巴黎市政府档案馆查出了1909年巴黎市议会《关于在甘必大街心公园竖立保尔·莫罗-沃蒂耶雕塑的〈历来革命受害者纪念墙〉的决议》，最后证实将该墙称为“公社墙”是以讹传讹。

    在纪念巴黎公社140年周年的今天，一批批群众正将一束束鲜花轻放在白墙前，使巴黎那偏僻一隅变成红潮潋滟的花海。对此，崇仰巴黎公社的诗人茹尔·朱依有诗云：

    “绿茵茵的草下，

    被枪杀者已经安息。

    摆满的花环和红旗，

    遮盖着受难者的墙，

    公社战士的宿地。”

    作者介绍：沈大力，“巴黎公社之友协会”荣誉会员，作家兼博士生导师，曾进入英国剑桥《世界名人录》、《国际作家辞典》，并获“法兰西共和国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著有“时代三部曲”《悬崖百合》、《夜空流星》和《梦湖恋》，诗集《梦之华》，剧本《泰坦的芦笛》和《巴黎声影》等多部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