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前途的卡恩

    某些震惊世界的大事，是各国首脑、外交家们高峰会上的话题，却未必是老百姓街谈巷议、晚饭餐桌上那个闲聊的话题，譬如联合国改革啊、裁军啊；而另外一些话题，如气候变化啊、食品安全啊，不仅是首脑高峰会上正襟危坐义正词严的谈判主题，也可以成为老百姓耳熟能详的谈资。当然，如果再是八卦的、有关男女关系的就更好了。这样的话题难得一见。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干事，当今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世界上薪水最高的公务员法国人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因为涉嫌性侵犯纽约市一酒店女服务员被警方带走、接受讯问、面临“刑事性行为、强奸未遂和非法监禁”等共7项指控一案，就同时具有上述多种功能。

    现在正是处理让人焦头烂额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关键时刻，也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改革的关键时刻。而作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一把手”，卡恩本来应该在近两周内参加一系列重要国际会议，就一直举棋不定的欧盟进一步救助希腊、寻求批准欧盟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联手为葡萄牙提供780亿欧元援助计划，以及爱尔兰债务重组等欧元区重大经济问题作出决策。更重要的是，他被视为2012年法国总统大选左派候选人中最有希望打败现任总统萨科齐的人选。

    现年62岁的卡恩出身法国犹太富足家庭，是典型的“吃鱼子酱、喝香槟的左派”。也是所谓小资的布尔乔亚(Bourgeois)和崇尚自由与解放的波希米亚(Bohemia)的复合体“波波族”——既讲究物质层面的精致化享乐，又标榜生活方式的自由不羁和浪漫主义风度。1997至1999年，卡恩在社会党若斯潘内阁担任经济部长。他为当时“左右共治”的法国政府成功控制赤字、创造就业，并推动改用欧元立下了汗马功劳，曾被称为法国最成功的经济部长。本来，当时法国媒体和公众普遍认为，如果若斯潘总理能够在下一次总统大选中走进爱丽舍宫，卡恩一定是最合适的总理人选。不料，1999年，卡恩因涉及一起数额并不大的大学生互助保险医保诈骗案而黯然辞职，提前结束了内阁成员生涯。后在法国现任总统萨科齐力荐之下，于2007年出任有185个成员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干事。上任之后，在引领该组织应对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啸、提升其在国际社会的地位和作用、推进该组织的改革等方面，也备受国际社会肯定。当然，这其中也曾与女下属搞婚外情闹得沸沸扬扬，还就此事公开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及自己的夫人道歉。

    但是，这次在饭店里对女服务员的非礼，就不那么好收场了——法国总统梦基本上是碎了。先不说法国公众能否接受一个曾经在电视画面上背剪双手、被美国警察押进汽车的人成为自己的国家元首，就是参加总统大选在技术上也几乎不可能——由于此案的诉讼，他几乎已经无法在法定时间内报名参加党内初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干事也当不成了。

    祸不单行。就在这桩丑闻刚被报道出来时，一位31岁的法国女记者兼小说家也公开指控卡恩曾在2003年意图性侵她。但当时她被与卡恩同为社会党的地方议员的母亲劝告，没有立即向警察局正式报案。

    看来，即使如某些人所说，此次纽约饭店性侵犯女服务员事件是一个圈套、一个阴谋的话，卡恩的前科和好色的名声也对他十分不利。哪怕最终不能证实这位纽约女服务员的指控，甚至美国司法还了卡恩在此事上的清白，他这个固定形象已经树立起来了。如果真是“政治抹黑”，此事当然也会为“肮脏的政党政治”的残酷性提供新的例证。如果真有因此而生的“悲情”选票，那他也无缘享受了。得益的恐怕是他那些党内外的对手。

    2007年上一次法国总统大选之前，记者曾当面问斯特劳斯-卡恩，谁将成为法国下一届总统。“我啊！”他那个舍我其谁的自信或者说自信的表情和言谈，至今历历在目。后来，他在党内初选中败北，最终被当选总统萨科齐“外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卡恩是个能人，可惜，能过头了。如果纽约检察官指控的所有那些罪名都成立，他将预计被判入狱长达74年3个月。在判决之前，他不能离开美国，甚至不能离开纽约州。

    案情本身甚至已经不重要了。经此一案，不仅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蒙羞，法国左派社会党蒙羞，连带着法国的形象也遭受创伤。再加上欧洲央行总裁、法国人特里谢即将期满卸任，法国在国际金融界的两位重量级人物先后离开，这对正担任着G20和G8轮值主席国、致力于全球金融体系改革的法国可谓雪上加霜。

    现任重要国际组织的首脑，闹出这么大动静并在飞机起飞之前几分钟被警察铐走的，历史上好像也不多见。本来应该和他见面共同讨论世界经济、欧洲金融等重大议题的那些政要们，在各国记者有关此事的提问面前大都三缄其口。——是啊，事情怎么弄成了这样！他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他这几天本来应该和我们在布鲁塞尔坐在一起开会、讨论欧债危机解决方案拯救欧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