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 4月23日,又一个“世界读书日”在春光中走来。智慧人生,离不开书的滋养,而在一切趋于快节奏的今天,一边是各类书籍的海量增长,一边却是人们读书时间的一再缩减。怎样在茫茫书海中找到值得捧读的书?一位经常向学生荐书的爱书人这样告诉您——
读什么?
读经典是个稳妥的选择。我们离不开“吃米饭、喝白水”
问:读一本好书,就像交一个好友。但是,今天的我们不怕“无书可读”,却面临着信息膨胀所带来的“选择恐惧症”。比如,图书市场上有各种名目的推荐书单、畅销排行,其中哪些书有读头,哪些书是噱头,普通读者一时很难辨别。我们最该选择怎样的书?
张柠:“推荐书单”、“畅销排行”里的书目,我们不能说绝对不好,但也不能确认它们绝对好;我们可以说它无毒,但不能保证它有营养。如果你问我应该吃什么,我就建议你吃米饭,喝白水;同样的,面对庞杂的阅读选择,如果你时间有限,我就建议你读经过无数读者和长久时间检验的、有保障的书籍,也就是通常所谓的经典。布鲁姆在《西方正典》里为我们开列了数十部西方经典作家的作品,而卡尔维诺《为什么读经典》更是深刻解释了这种选择的必要性。
但阅读的效果因人而异,我们不能保证所有人读经典作品都能获得一样多的收获,因此才说“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读经典至少可以保证你不会感到白白浪费了时间、白白消耗了生命,而现在市场上的许多畅销书却常常不能保证这一点。
当然,“读经典”只是一个稳妥的建议,具体择书最终还是靠自己。择书是个技术活儿,你所选定的书籍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你的阅读水平和欣赏水平。提高自己的审美趣味,也是从提高自己的择书水准开始的。这种水准的培养不可能一蹴而就,它需要漫长的关注、反复的比较。尤其是外国文学作品,不同版本、译者、出版社,差别很大,一定要选名社、名翻译家的版本。比如,王道乾翻译的杜拉斯、耿济之翻译的陀斯妥耶夫斯基等。这些专家在你没有阅读原著的能力时,是可信可靠的。此外,还要多关注相关信息,咨询真正有鉴赏力的专业人士。
问:图书排行榜上的宠儿往往不是您所提到的“经典”,这就造成了“经典”无人问津,而大多数畅销书都只能火一阵子,难以成为“长销书”。畅销书值得读吗?
张柠:对畅销书不能“一棍子打死”。面对畅销书和大众阅读,传统文学评论常常粗暴地给它一个价值评判,说这是黄金或是垃圾。在评价大众阅读时,我们应该放下针对专业学习的判断标准,给予其一定的宽容。
通俗地说,读书与其他消费行为的共同特征在于“缺什么补什么”的心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战争的缺席导致人们对英雄好汉的崇拜心理无所依傍,文艺创作继续沿袭战时思维,“高大全”的英雄形象成为文学创作的主流。八十年代之后,在“解放思想,拨乱反正”的社会思潮下,文学创作十分活跃。而今天,社会经济的飞快发展反而造成了情感隔阂、内心空虚,因此,《山楂树之恋》出来了。它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了我们这个时代特有的时代症候,缺纯情,补纯情。事实上,“山楂树”所描绘的那个时代也许并没有那么清纯,但是,人们却愿意相信这种简单。
还有一种原则叫“多什么删什么”,也就是创作手法上“做减法”。删减的重点就是那些特别复杂的叙事技巧和语言游戏。去掉了它们,文学反而可以更加自由地奔向思想与价值核心。畅销小说、网络小说之所以受到大众追捧,一个原因就是它们通俗易懂,没有那些晦涩的、属于“精英”的外壳。
怎么读?
把生命体验倾注进去,才能抵达文学作品的核心
问: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畅销书在某段时间内已成为我们交往、交流的途径,为了加入一个话题、融入一个圈子,我们必须去读这本畅销书。不过,这似乎有些急功近利了。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读书?
张柠:快餐式读书能够满足我们短时间内汲取较大知识量的需要。但是,单有快餐是不够的,我们更需要带着感情去读书。读书是生活的一部分,是一种心灵救赎的仪式。书外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我们熟知的世俗世界;书里还有一个世界,那是一个陌生的空间,它有自己的一套历史悠长的静止的逻辑。急功近利地读书,带着这个世界朝九晚五的逻辑是进不了另一个世界的。
问:书海无涯,很多读者喜爱读书,但在体验阅读的快感之外,似乎总觉得不能吃透书中精华。有没有什么捷径,让我们成为一个和书真正“亲近”的人?
张柠:文学和阅读的效果实在不是能够被很快辨认、识别出来的,它甚至不是显性的。读一本好书,我们很难讲它会带给你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效果。读书的效果和读书的过程一样,是一种沉淀。它带给你的是一种思维的建立、心灵的成长和审美的陶冶,它作用于人心,潜移默化。
同时,文学艺术还有唤醒记忆的功效。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在于它可以穿透时空的阻隔和地域的界限,在每个时代、每个地点都产生相似的共鸣效果。哈姆雷特的犹豫不决、怯懦、纠结,其实都是基本的人性问题。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常常忽视这些与生俱来的人性弱点,而阅读文学作品的时候,你却不得不直面它。在这里,莎士比亚唤醒了我们的记忆。文学作品的阅读史,实际上是每个人对它理解的历史。所以,在阅读的时候,只有真诚地把个人的感受和生命体验倾注进去,你才能抵达文学作品的核心。
影视“抢夺”市场
影视也在“反哺”文学。阅读的艰辛是一种幸福
问:在大众传媒大兴发展的今天,越来越多的读者变成了电视、电影的观者。怎么把两者结合起来?
张柠:对于长期生活在忙碌和高压之下的现代人来说,用图像和声音说话的影视媒介是舒缓压力、放松身心的最好选择。相比之下,花费很久的时间去捧读一本厚厚的小说,则更像是十八、十九世纪人们乐于去做的事。
新媒体的发生发展一方面强烈冲击着写在纸上的传统文学,另一方面,却也实现着对传统文学的“反哺”。影视媒体所面对的是空前庞大的受众群体,它所传播的“文学”信息,使广大受众产生了重新发现和解读文学的愿望。电视版《红楼梦》的上映使得传统小说《红楼梦》重新吸引大众;“百家讲坛”促使人们再次关注《论语》、国学、中国历史等等,虽然这种关注的角度和深度都有待探讨,但是,这种普及的意义不容忽视。
问:虽然这样,但传统文学的边缘化已经成了不可避免的现实。面对急速发展的影视媒介,传统文学还有“突围”的可能吗?
张柠:确实有人认为文学面临着灭顶之灾。比如,美国的著名评论家希利斯·米勒早就预言,在信息高速公路上,“文学死了”,国内也有小说家提出“小说已死”的断言。他们所言的这种“死亡”,其实是针对传统文学传播媒介,即纸质书籍面临的尴尬境地而言的。
但是,读曹雪芹的《红楼梦》原著和看电视《红楼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电影、电视给你的常常是破碎的、片段的、跳跃式的、蒙太奇一般的零散图像,读书却是一个完整而漫长的思维过程,阅读的艰辛是一种不可取代的幸福。读《红楼梦》,我们不仅是看一个家族败落、儿女情长的故事,更重要的是接受其中的历史信息,并且训练一种逻辑性思维。这种历史逻辑思维,既是读书所培养的,也是读书所必需的,这使得书籍阅读是有门槛的,有挑战性的,而这种门槛却恰恰是观看影视作品所不需要的。我们应该强调阅读的必要性和重要价值。当别人问你有没有读过《战争与和平》的时候,不要回答看过电影。电影和原著怎么能等同呢?
本报通讯员 于晓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