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雪想到

    古典文学对雪总是有极妙的描写，动不动就这样写道：“只见天上彤云密布，早飞下一天雪花来。”这里的“一天”二字用得好，意境是多么开阔。但这“一天”又不怎么准，比如山西这边在飞飞扬扬地下雪，而广东那边则也许还热得让人大啖冰糕，而山西和广东也只能是共在一片天之下。

    雪是雨的精魄，好像鲁迅先生在他的《野草》里这样说过。但这是南方人眼里的雪，北方人也许不会这样认为。下雪有时候其实是很烦人的，院子里的雪越下越多，扫了又下，下了又扫，路上的交通事故多是雪造成的，下一场雪，医院里便会多几个骨折的病人在那里呲牙咧嘴。

    诗人一般是喜欢雪的，比如有一个故事就是讲“只见天上彤云密布，早飞下一天雪花来”的天气里，有四个人躲雪到山神庙里去，四个人中偏有一个喜欢雪的诗人，他居然来了兴致，提议写诗，其中恰又有一个县官，便非要写第一句，权力的力量毕竟是大的，县官的第一句是“大雪纷纷落地”，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诗人的第二句“全是皇家瑞气”和财主的第三句“再下三年何妨”，也终不如在一旁避雪的农民那一句来的本色：“放他妈的狗屁！”诗要本色才好，本色才会见性情。

    毛泽东在他的诗词里也曾用过一个“屁”字，他的原句是“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复”，屁是臭的，当然不宜当人排放。诗人毛泽东也真是本色。查查古往今来那么多的诗集，真是再查不出一首以“屁”字入诗的诗作。屁字毕竟不雅。河北一带的语言是比较雅的，他们把屁股叫做“腚”，发音同样是四声，但好听得多。根本就不涉及那个“屁”字。佛教仪规上简直就连屁字也不肯提，只是规定出家人不要在人前随便“出下气。”什么是下气，想必也不怎么费解。

    汉语真是妙，正经文章里竟然也有用到“下气”二字的，那就是“低声下气”，如果仔细想一想，这句话的意思倒应该是告诉人们要“小声放屁”的意思。这倒通情达理一些，可以放，但你要小一点儿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