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林新语

    晋人《世说新语》，文采风流，雅为国人所喜，《傅雷家书》亦言是日人枕边秘籍。平时闲读杂书，每见学林人物嘉言懿行，或趣味盎然，或世故人情，或稍具史识，固隽永可喜。爰仿传统，辑录整理，总名“学林新语”，或可添诸君饮宴清谈之兴会，抑或温故知新，见微知著耳。

    20世纪20年代，南京清真马祥兴菜馆开业，东南大学教授胡翔冬（外号“胡三怪”）、胡小石常去光顾，菜馆特为这二位胡姓教授做了适合他们口味的用鸡肝、虾仁等鲜嫩配料调制的豆腐。这豆腐烧得很鲜嫩，两教授非常满意。因此马祥兴的豆腐就在东南大学传开了。教授、学生跟着成群结队而来。“胡先生豆腐”成了马祥兴早期的名菜。

    施今墨号称京城四大名医之一，嗜食蟹，据说他每年深秋必南下南京和苏州大啖螃蟹。施食螃蟹，不用姜醋，也不执酒壶，仅蘸点儿酱油便食用。施还将各地出产的螃蟹，分为湖蟹、江蟹、河蟹、溪蟹、沟蟹及海蟹六等。每等还分为两级，如湖蟹以阳澄湖、嘉兴湖为一级，邵伯湖、高邮湖为二级；江蟹以芜湖一级，九江二级。施又戏将螃蟹因“出身”不同，冠以官场名称：一等湖蟹为特任官，二等为简任官，三等荐任官，四等委任官……等而下之便是芝麻绿豆官。

    陈梦家讲授《论语》，诵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时，挥动双臂，长袍宽袖，飘飘欲仙。有学生问：“孔门弟子七十二贤人，有几人结了婚？几人没结婚？”陈梦家信口作答：“冠者五六人，五六得三十，故三十个贤人结了婚；童子六七人，六七得四十二，四十二个没结婚，三十加四十二，正好七十二贤人。”此番对答，一时传为佳话。

    1942年，当时的教育部授予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一书以最高学术奖，汤很不高兴，对同事说：“多少年来都是我给学生打分数，我的书要谁来评奖。”

    北京大学西语系教授杨周翰，年轻时曾在牛津大学学习英国文学。有一次，美国伯克利加州大学教授格林布拉特到北大讲学，格林布拉特在台上演讲，杨周翰在台下提问，两人时而尖锐争辩，时而相视会心微笑。事后，格林布拉特说，比起杨周翰优美、典雅的牛津英语，他的英语听起来简直就像乡下佬的土话。

    童书业生活上胡涂、记性坏得出奇。他在山东大学历史系教书，一天晚上闯进学生宿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叫童书业，是历史系副主任，要回家，认不得路了，请谁送我回去。”于是，当时还是学生的孙达人恭恭敬敬地送他回府。但童书业在工作上记性好得出奇。华岗是山东大学校长，主讲社会发展史。华生病住院，学校请童负责传达。童每次听华讲时并不记详细的笔记，只用纸片记几条要点，而传达时却一字不漏，据说连华讲到什么地方咳一声他也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