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阅读中的网络文学

    作为数字化阅读的主要内容,网络文学在2010年进入平稳发展期,呈现理性化、多样化与精细化趋势,总体创作水准有所提高。早期网络写作的叛逆姿态有所回转,网络作家告别“隐身”写作历史,频繁露面参加各种形式的文学活动;类型化写作深入发展,作品形式互有借鉴。作者队伍结构更趋多元,女性创作进一步繁荣。

    这一年,网络文学的发展得到多方关注,中国作协首次举办“网络文学研讨会”。鲁迅文学奖首次向网络文学敞开大门,中篇小说《网逝》入围具有破冰意义。新闻出版总署将网络文学纳入中国出版政府奖评选范围,网络出版物的国家级奖项即将产生。三家网站的三部网络长篇小说获得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网络文学的专门奖项——“网络类型文学奖”正在积极筹备之中。出版机构对网络文学作品的认识逐步加深,出版理性化,但总量不减。文学网站开始注重编辑素质的培育和提升;网络文学成长途径更加开阔:新华网成立副刊频道,榕树下重点培育网络文学评论作者……无论是外部环境还是内部环境,都有助推网络文学向主流汇合和靠拢。如上所述,在保持其自身特性的同时,网络文学的理性发展则成为必然。

    尽管网络文学的版权保护尚未找到有效途径,网络文学产业化探索的脚步却从没有停止。2010年,包括在线付费阅读、手机付费阅读、手持阅读器销售、下线出版、影视改编、动漫、游戏改编等产业化发展取得重大进展,整个行业的产业总量已近百亿元人民币,其中手机阅读飞速增长是最大的亮点。可以说,网络文学已经告别单一的“在线付费阅读”模式,进入多渠道盈利阶段。

    文坛正视网络文学

    号称全民写作的网络文学现场,一方面创作丰沛,藏龙卧虎,另一方面泥沙俱下,良莠不齐。这个状况并非一日所形成,本在预料当中,属于正常现象。问题在于,我们如何正视这一现实,是否有能力对此作出全面、客观、公允的评价?

    “跨界”研讨或许是正视网络文学并为其“把脉”的最好方法。5月20日,中国作协与广东省作协在京联合召开“网络文学研讨会”,传统作家、评论家、网络作家、文学网站编辑共60余人应邀出席会议,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李冰在会上简要分析了网络文学现状,论述了传统文学与网络文学的关系。对于网络文学今后的发展,他认为应从以下几个方面开展工作:一是大力倡导行业自律。二是加强网络文学作者、编辑队伍的培训,提高网络文学作家、编辑和其他从业人员的综合素质。三是开展网络文学的评论和评奖。四是旗帜鲜明地反对网络盗版侵权行为。

    会议产生了一些值得关注的重要观点。其一,网络文学用新鲜的想象力缔造了一个崭新的文学世界,它正在不断接近世界文学的创作潮流。其二,在内容为王的时代,面对“巨量读者群”,对作品的审核和把关,网络编辑的职责尤为重要。其三,网络文学并未分割传统文学的市场份额,而是开创了全新的阅读领域。其四,在国际金融危机中寻找新投资方向和新经济增长点的投资者,对文化创意产业逆势而上的特点产生了极大兴趣,网络文学的产业化发展应当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其五,最初创作是出于对文学的理想,到了后期,如果没有良好的落地和回报,很多作者将无法坚持创作,大部分网络作家的艺术生命并不长久。其六,一些优秀的网络小说,带有渲染暴力色情,极端民族主义,艺术水准不均衡等等毛病。政府应从国家文化战略高度出发,帮助作者对作品进行系统全面的修改,组织改稿会研讨会,最终形成修正版,推出网络文学精品力作。

    本年度网络文学研讨活动的特点是形式多样、因地制宜,既有务虚的宏观研讨,也有针对性很强的创作研讨;既有专业性较强的专题研讨,也有网络创作领域的交流大会。

    4月9日下午,上海市作家协会举行上海网络文学青年论坛。论坛由上海作协副主席陈村主持,众多网络文学青年作家参加了会议。陈村认为,网络文学最大的贡献就是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写作中来,每个人都可以利用互联网的平台自由地展现自己。但是,如果要说它从内容到形式给文学带来什么,答案是,很少。因为网络文学发表容易,不会被否定,本来以为最能出现大量新东西的网络文学,恰恰让他一度失望。网络作家格子认为,随着网络文学的发展,读者也在成长,阅读水平在提升,必须拿出新的、有创意的东西,才能得到读者的认可和接受。“骷髅精灵”提出,现在商业化太严重,“流行什么写什么”,导致网上缺少创意的跟风作品泛滥,而事实上网上点击率高的东西未必是读者真正需要的。网络文学看似繁荣,其实崩溃可能就在刹那。

    11月10日下午,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刚刚落幕,浙江省作协顺势在绍兴举行了“中国网络类型文学高峰论坛”。

    与会评论家结合文学传统分析了网络文学现状。王干认为,网络文学的最大特点就是类型化,在这一意义上,网络类型文学承接了五四新文化运动前的传统,重新回到日常生活的文学,可以说是一个新的开端。邵燕君认为,如果用传统纯文学评奖标准来评判网络文学,有些优秀的网络文学作品的光芒可能会被掩盖。何平则呼吁,网络作家与传统作家之间应该多一点宽容和理解,应该承认文学是分层的。李国平认为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纸媒的联系是无法割断的,没有必要绝对划清二者的界限。夏烈提出了类型文学理论批评的缺失问题,类型文学有一定代表的批评者在哪里?有一定代表的研究者在哪里?这些现在都只是问号。

    网络作家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那多认为,“类型”的划分是由人的情感需求决定的,某种情感需求相对应地呼唤某种类型小说创作,而类型小说的模式化则使得它容易为人所诟病。畅销书作家陆琪的观点相对尖锐,他认为网络作家的作品更受大众欢迎,纯文学作家应该走出“象牙塔”,使自己的作品“接接地气儿”。

    在官方机构开展网络文学创作研讨活动的同时,民间机构也积极响应。

    4月22日,世界读书日前夕,盛大文学和《文艺报》在北京联合主办“中国网络文学女作家研讨会”。参加这次研讨会的十二位女作家分别为来自起点中文网女生频道的云之锦、雁九,晋江文学城的吴小雾、余姗姗,红袖添香网的唐欣恬、携爱再漂流,小说阅读网的三月暮雪、魔女恩恩,潇湘书院的风行烈、苹果儿以及榕树下的刘小备、米米七月。她们和著名文学评论家阎晶明、白烨、张颐武、王干等人就各自代表作品以及女性写作与城市生活等多个话题进行了深入研讨。这场国内首次针对网络女性写作召开的大规模研讨会,向我们展示了不同以往的女性写作的自由与活力。据盛大文学首席版权主管周洪立介绍,盛大文学93万名作者队伍中,大概有一半是女性作者。

    创新、竞争下的产业生态

    网络文学自诞生以来一直在寻找行之有效的产业化发展途径,经过文学网站经营者十多年的摸索和努力,借助并购融资等商业手段,目前已初步建立起包括在线付费阅读、版权运营、影视、网游改编、海外建站等商业模式。以手机付费阅读为代表的模式,作为近年来网络文学产业化发展新的增长点,正在成为行业关注的焦点。

    2010年,手机阅读成为互联网阅读的龙头。目前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三大运营商均设立了手机阅读业务基地,负责各自无线阅读业务的运营和推广。其中中国移动的手机阅读基地无论在用户数、收入、内容上均独占鳌头。中国移动手机阅读基地2010年正式商用,目前累计访问过阅读业务的移动用户为1.17亿,12月份以来日均PV2亿左右。单月访问用户数已突破2500万,单月付费用户数已突破1800万。在阅读内容上,玄幻、都市、言情、仙侠、历史等类别最受手机用户喜爱。

    《中国移动互联网市场与网民行为调查报告》显示,中国手机网民上网以阅读小说为主要目的的有51.7%,而在同时根据“手机网民无线产品购买意向”中的统计,尽管有超过39%的中国手机网民表示不接受任何无线付费产品,手机读书项目却以37.5%的比例排在愿意购买的无线产品之首,遥遥领先于其他服务。

    今年,手机阅读最受读者欢迎的网络文学作品是玄幻小说《斗破苍穹》,其单日信息费最高收入突破6万元;都市小说《很纯很暧昧》为最高点击量作品和最高收益作品;纪实小说《我是一朵飘零的花-东莞打工妹生存实录(一)》区域推广效果最佳,单日信息费最高收入突破5万元。

    由于网络盗版猖獗,传统的在线付费阅读模式一直处在“风险”状态。2010年,在手机付费阅读强大力量的支撑下,中文在线17K文学网率先放弃了在线付费阅读模式,依靠免费阅读吸引读者群体,再将其中部分人群引入手机付费阅读领域,辗转达到盈利目的。同时,纵横中文网也有新的举措,他们采用业内首创非独家试用签约方式吸引作者,不仅保证作者在纵横“码”的每一个字都有回报,而且还作者自由选择平台的权利,期待网站和作者的双赢。

    总之,创新和竞争是网络文学产业化今后发展的必然之路,大势所趋。

    版权保护任重道远

    2010年,在线阅读遭遇严重盗版的态势仍在加剧。12月9日,中国文著协、盛大文学、磨铁图书发表联合声明,表示将与百度文库的侵权盗版行为斗争到底。不惜将诉讼进一步上升到行政和刑事层面。

    今年,在中国作协主持下,由中国作家网等多家文学网站组成联合调研组,自6月下旬以来,分别走访或函询了国家版权局、国家工业和信息化部、上海市作协、广东省作协、深圳市文联、盛大文学总部、中文在线总部、腾讯网读书频道以及鲁迅文学院网络文学编辑培训班,就网络文学版权现状、网络文学盗版形式和手段、网络文学维权的措施和方法等展开了调研。最终形成的《网络文学维权问题专题调研报告》指出:根据各网站情况汇总,所有原创文学网站均遭到不同程度盗版,实行付费阅读模式的文学网站受到的冲击尤为严重,VIP作品几乎全部被盗。每家盗版网站盗版的数量少则几十部,多则几百部、数千部,甚至还有数量不少的盗版网站几乎和正版网站保持同步更新,一些当红作品更是每家盗版站都有转帖。

    《报告》还列举了网络文学盗版常用的五种手段:其一是网络爬虫。一种自动提取网页的程序,是搜索引擎从互联网上下载网页的技术手段,可以对正版网站进行实时监控,在发现新增作者或章节后进行自动抓取,存入自己的数据库系统并发布到页面,文字和图片内容均可抓取。其二是图片下载。一些正版网站把自己发布的作品制成图片格式,而盗版网站利用图片批量下载进行盗版。其三是拍照或截屏。使用屏幕照相机或屏幕抓取程序生成图片进行盗版。其四是手打。最直接、最原始也是最难防范的盗版形式。盗版网站组织“手打团”,有些盗版网站甚至公然宣称,在正版网站图书发布3分钟之内就可以把盗版内容添加到自己的网站上。其五是网友自主上传。这种形式是利用法律漏洞的一种变相盗版模式,争议最大,也最难解决。从技术层面来说,目前最难遏制的是采用截屏和手打方式的盗版。此外,随着传播介质发生变化,有线互联网、无线互联网以及客户端等发展势头迅猛,手机、手持阅读器也成为网络文学盗版的新方式。

    网络盗版问题越来越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新闻出版署已将包括网络文学在内的网络读物列为版权保护对象。但目前解决这个问题还有很大难度,只有在相关法规制度的逐步建立中,逐渐加大维权力度和范围,尽可能减少盗版给网络文学发展造成的损失。  

    （作者为中国作家网主管、中国出版政府奖评委、“网络文学十年盘点”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