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青海玉树地震灾区,何敏(左)在小志愿者才仁旦周的帮助下,了解病人病情(资料照片)。新华社发(蒋锟摄)
2010年4月14日清晨,青海玉树大地震。
翌日深夜,一向温良敦厚的赵起峰“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冲着他的妻子大喊:“去玉树,你不要命啦!”
他的妻子叫何敏,是兰州军区第四医院妇产科主任,一周前,在青海省人民医院确诊为乳腺癌,过几天就要手术。
“藏族孕妇仁青卓玛难产,她离死神比我更近些,我是去救命啊!”何敏是当时第四医院唯一有资格开刀的妇产科大夫,责无旁贷。
丈夫沉默了。次日一大早,何敏轻轻吻别熟睡的儿子,告别为她担心的丈夫,带着必需的医疗器械以及正疯狂蚕食她生命的癌细胞,登上飞往灾区的飞机。
当哀伤与死亡直面新生命的呐喊时,一切又鲜活起来
——摘自何敏博客《玉树心情》
4月16日下午1点,何敏赶到玉树。玉树是何敏以前巡诊来过的地方。昔日美丽辽阔、清澈如镜的山水面目全非。坍塌的房屋、滑坡的山体、开裂的道路,让何敏一阵阵心痛。
仁青卓玛的病情极其危险,不光有严重的脑挫裂伤和胸外伤,更可怕的是胎儿受压,随时有窒息死亡的危险。
“快,插氧气管,上监护仪,建立静脉通道!”何敏快速下达着医嘱。监护措施刚到位,仁青卓玛又犯了癫痫,并出现严重难产症状。何敏的心提到嗓子眼,紧紧地守护着,寸步不敢离开。经过5个小时的全力抢救,仁青卓玛病情终于稳定下来。考虑到灾区条件难以保证孕妇母子安全,何敏建议医疗队将仁青卓玛送后方医院救治。傍晚时分,仁青卓玛被送上专机飞往西宁。何敏拨通医院科室的电话,向后方战友交待仁青卓玛的病情,转身又去救治别的伤员。几个小时后,仁青卓玛在第四医院成功接受剖腹产手术,生下一个6.6斤的健康男婴。何敏听见电话里婴儿响亮的哭声,终于松了一口气。
玉树地区海拔4000多米,高寒缺氧,严重的高原反应使本就虚弱的何敏难以承受。那日刚送走仁青卓玛,又一位高龄藏族孕妇被送进医疗队。孕妇叫尕永,胎位不正,且患有妊娠性高血压,稍有不慎,就可能母婴不保。“快,布置产房!”在何敏指挥下,一顶临时帐篷产房搭好了。两天后,一个女婴降生,尕永也脱离险情。
看到平安出生的女儿,尕永的丈夫十分感激,一定要何敏为她女儿起名字。他说:“藏族人的名字都是活佛起的,解放军医疗队救了我妻子和女儿,你就是活佛。”
于是,何敏给这个婴儿起名叫军馨。意思是她是军队医疗队接生的,她的出生给灾区的人们增添了温馨。
当人们不得不直面生命的脆弱,心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何敏期盼用她的顽强、忍耐、执著与拼搏,创造灾难中的奇迹。小生命的诞生,给了何敏极大的勇气和力量。她日后在博客中写道:“当震中的哀伤与死亡直面新生命的呐喊时,一切又鲜活起来。尕永——勇敢的母亲,军馨——顽强的生命!这一次的啼哭,不同于以往的哭声,它终将鲜活地永存于我的记忆之中。”
灰尘与血液玷污着我的衣服,却圣洁着我的灵魂
——摘自何敏博客《玉树心情》
在灾区的日子里,何敏一直坚持奋战在抗震一线。有好多次,实在累得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就摘下口罩吸几口氧,接着再干。她有4天失声,说不出话来,她就用手比划着表达意思,继续工作。连续的高强度工作,累得她有时连腰都直不起来,只好用手撑住桌子接诊。
与何敏同住一顶帐篷的护士长宋海燕说:“何敏是医疗队最忙最累的人。每天晚上我们睡觉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第二天我们起床时,她就已经出发了。”
4月23日中午,何敏给一位名叫王永才的志愿者看完病,瘸着腿走进医疗队的药材帐篷里。当她轻轻地脱下鞋子时,才发现鞋里满是灰尘和血污,脚跟渗出的鲜血,已经将脚和袜子紧紧地粘连在一起,脱也脱不下来,钻心的疼痛使她根本无法入睡。
4月25日早上,何敏突然出现头痛、寒战、胸痛与咳嗽等症状,一测体温,38.7摄氏度。在高海拔地区,如果不及时治疗,将并发肺炎、肺水肿,有可能危及生命。医疗队呼吸科冯恩志主任听诊后,对她输液治疗。就在这时,西宁特警大队和格尔木石油公司的3位病人过来看病,何敏马上拔掉针头,给他们检查治疗。
4月26日,何敏和医疗队员们到玉树结古寺佛学院巡诊,救治结束后,何敏和战友们还将携带的药品、米面、蔬菜和水果等10箱物品,一一搬进结古寺佛学院,并留下医疗队的联系电话。此后,昂噶院长多次邀请高原医疗队入寺救治,何敏和队员们有求必应,先后为500余名僧人进行体检,救治受伤僧侣30多人。
平日工作紧张辛苦,何敏难得有时间想到自己,她发现自己病情恶化是在到玉树的第13天。那天下午,兰州军区营房部的野战淋浴车开到医疗队驻地,何敏和队友们终于可以洗澡了。在洗澡的时候,何敏发现自己病变部位变化得很快,已经有几处四五厘米大小。
那天晚上,何敏胸口一阵阵发痛,险些喊出声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这样下去,自己恐怕回不到丈夫和儿子身边了。她掏出手机想跟丈夫说点什么,可时针已指向凌晨两点,又不忍心吵醒他。她想:比起那些瞬间就逝去的生命,自己已经幸运了许多。假如现在离开灾区,后续求诊的妇产科病人怎么办?她决定隐瞒病情,等到有专科医生接替她的工作后,再离开灾区。
艰难地熬过这一夜,曙光来临,她又打起精神,继续抢救伤员。在灾区的16天里,3个新生命在何敏手中诞生,1200多名伤员群众得到她和战友的救治。
面对伤者信任与期盼的目光,还有什么能够抵得上我军装的圣洁
——摘自何敏博客《玉树心情》
震后的玉树生活条件艰苦,何敏与大家一样,在寒冷的夜里睡四面透风的帐篷,吃露天灶里有小半锅沙尘的饭菜,用半圈蓝色防水布围成的简易厕所——何敏咬紧牙关,忍受着病痛,坦然面对困境,没有耽误过一个病人。
忍受着高原缺氧的何敏在玉树灾区奋战16天后,回到西宁。几天后,何敏躺在家里休息,准备第二天接受手术治疗。9点多,妇产科李雪琴医生突然打来电话,有一位叫孟芳的27岁孕妇臀位难产,情况十分危急,需要紧急剖腹产手术,而孟芳的家人执意要让何敏主刀。
何敏毫不犹豫地马上赶到医院。手术中,汗水不停地从何敏的额头沁出,衣服也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何敏以精湛的技艺,为孟芳做了剖腹产手术,使其产下一个6.8斤的女婴。
放下手术刀,何敏到政委办公室去请假。当听说何敏明天要去做肿瘤切除手术时,政委大惊,埋怨她说:“这么重的病,为什么不早点说,还去救灾!你是医生,应该知道这样的病早一天手术,就多一分成功的几率!”
何敏说:“我自己能处理的事,不想麻烦领导和战友们。在灾区的时候,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去挽救更多的生命!”
5月10日,丈夫含泪把何敏送进青海大学附属医院接受手术。由于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她38岁的生命被癌魔罩上可怕的阴影。
何敏历尽数次化疗的苦痛,至今不悔当初的决定。她说:“上玉树救灾,很值得。我上大学时就入了党,关键时刻为党和国家分担一些,是我一个军人的本分。”
本报记者 温庆生 本报特约记者 魏 春 本报通讯员 白子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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