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把眼前的这位陆军上校与“癌症”二字联系起来。像解放军队伍里任何一个团长一样,他每日带兵、训练、开会,忙得不亦乐乎。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不论是小憩还是就餐,他喝的总是一杯白开水——他的胃因癌症被切去60%。
他叫江汉刚,是北京军区某集团军工兵团团长。2008年4月至12月,他带领工兵分队赴利比里亚执行维和任务。到了任务区没多久,胃部开始剧痛,他勒紧腰带、大把吃药,擦车布搓成绳子被他生生勒坏了2条,忍痛带领工兵分队出色完成各项维和任务,受到联合国官员和利比里亚总统的高度评价。
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了解到江汉刚同志身患癌症仍坚守一线完成维和任务的先进事迹后,当即批示军委和北京军区领导,转达对江汉刚同志的亲切问候,并要求安排精心治疗。
“维和任务是准军事行动,跟打仗差不多,豁出命去是应该的!”江汉刚说。
宁丢性命不辱使命
2008年4月,江汉刚率领274人的队伍远赴西非大陆的利比里亚执行维和任务,被联利团(注:联合国驻利比里亚维和特派团,联合国在利比里亚维和行动最高领导机构)派往第四战区,担负战区道路维护抢修任务。
此时,饱经14年战乱的利比里亚根本没几条像样的公路,位于东南部的第四战区交通状况尤为糟糕,绥德鲁至塔佩塔、格林威尔、渔镇3条总长560公里道路全是泥泞不堪的土路。加之这里地处热带,年降水量高达5000毫米,一天一场雨,公路经常被洪水冲断,往往是修了冲、冲了再修,抢修的难度超乎想象。
江汉刚一字一句地叮嘱官兵:走出国门,我们是中国军人的代表,中国军人绝不向困难低头,这是履行使命的底线。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他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钟表,夜以继日地操劳不停。不到半年,他就率队出色完成多项艰巨任务,在利比里亚人民和40多个国家的维和部队中声名鹊起。
江汉刚一直忙着执行任务,忙得顾不上吃饭,顾不上睡觉。记不清从哪天起,平日连感冒都极少沾身的江汉刚感觉胃痛,而且越来越厉害。虽离维和部队医院不远,但忙得实在走不开,他就叫司机崔海涛取些胃药来,最初是几粒几粒地吃,到后来是一把一把地吞。
8个月的维和时间过半,道路抢修任务有增无减,江汉刚的病情也一天天加重,胃痛折磨得他一天吃不下几口饭,有时每餐只能喝点汤。身边的战友发现,过去体壮如牛的江团长瘦了好几圈,一直黑里透红的脸庞越发显得黄里透青。江汉刚上秤一称,人们吓了一跳——足足掉了20多斤。
战友们像绑架似的把江汉刚拉到了维和部队医院检查,这是他踏出国门后第一次走进医院的大门。不料,医生却告诉他:病情严重,二级野战医院没有精密的化验仪器设备,必须立即到600公里外的三级医院详细检查。江汉刚心里非常清楚,前不久刚有一位维和部队指挥员在三级医院查出脑部肿瘤,不由分说地被遣送回国。他心里明白,在274位官兵心中,他是“顶梁柱”,他是“主心骨”,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大家的情绪,关联着部队的士气,关系着维和任务的成败。他拿定了主意:宁丢性命,不能有辱使命!
回到指挥岗位的江汉刚,依旧甩开膀子干着他永远干不完的事。
病情持续恶化,到后来,江汉刚硬撑着咽下一口饭,胃里就像翻江倒海。为了不让大家看到,开饭的时候,他索性找个借口避开官兵的眼睛。此时的江汉刚,站在人群中显得底气十足,实际上,有时他已经疼得直不起腰。登上汽车只有司机小崔一人在场时,他才找个硬东西顶住腹部,缓解一下难以忍受的疼痛。再后来,江汉刚干脆把擦车布撕成条再搓成绳子,紧紧地勒在腹部。直到一次冒雨指挥施工,支撑不住的江汉刚一头昏倒在地,战友们七手八脚地抬他时,才发现他勒在腹部很久的“止痛绳”。唯有司机崔海涛清楚,这样的“止痛绳”,已被江汉刚硬生生勒断了两根。然而团长要求过他,当时不能把这些告诉大家。
创造“中国奇迹”
2008年12月17日,江汉刚和他的战友们又经历了一次非凡的礼遇——利比里亚总统瑟利夫第一次亲自为维和部队送行。
江汉刚和他的团队以过人的勇气和干劲赢得了利比里亚人民的最高褒奖。
4年前,连接利比里亚冀河两岸的桥梁坍塌,阻断了国际社会向利比里亚南方运送救援物资的重要通道。利比里亚总统多次致信联利团,希望重新架设一座桥梁,尽快恢复交通。但由于施工环境复杂、作业量巨大、物资器材不配套等多种原因,这项任务一直没有完成。
11月29日,联利团向中国维和官兵授予联合国一级和平勋章。按照联合国备忘录协议,这标志着维和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20多天时间,工兵部队的工作就是为回国作准备。但联利团在这时向江汉刚的团队提出架设冀河大桥的请求。考虑到中国工兵连续作业的辛劳和时间的紧迫,联利团特别申明:你们可以不接受,这个任务将会交给下一批维和工兵。
面对这一请求,已经病得直不起腰的江汉刚二话没说,果断受领了任务,并当即带领38名官兵开赴冀河。江汉刚说:这是援助利比里亚人民的关键一战,也是显示中国军人力量、为祖国赢得荣誉的关键时刻,我们一定要倾尽所能,出色完成任务!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到达架桥地点,大家的心还是凉了半截:场地狭小,宿营帐篷只能搭设在一片淤泥地上,周围是片片积水,走在上面就像踩在海绵上。作业场地更是窄得可怜,工程机械根本无法展开作业……
按照联利团的建设标准,即使作业条件良好,完成这样的任务也需要一个多月时间。但归国日期日益临近,时间上早已没有缓冲的余地。江汉刚不容多想,顶着大雨展开现场勘察和施工筹划,随即打响了回国前争速度、抢时间、保质量的最后一战。
困难接踵而至,这座桥偏偏又是官兵们没有见过的新型号。江汉刚立即派人外出求教;机械施展不开,他们鼓足勇气手抬肩扛;暴雨接连不断,他们就冒雨作业;白天时间不够,他们就挑灯夜战……这一战,江汉刚和他的团队着实创造了一个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奇迹——仅仅15天时间,他们靠手抬肩扛,高标准架起一座跨度长达54米的单层双排钢结构贝雷桥。
这是利比里亚全国最长的桥梁。天堑变通途的那一天,看着一辆辆满载物资的重型汽车在桥上穿梭而过,当地群众穿上节日盛装,成群结队地拥上大桥,他们围在江汉刚周围,跳起欢快的舞蹈,表达喜悦和感激。
他们从此可以安然地通过桥梁走向对岸,不再与湍急的河水作生死之搏。但他们不知道,指挥架桥的是一位身患重病、豁出命来干的中国团长。
“今天是个好日子”
2009年1月8日,带队回国的江汉刚被确诊为胃癌晚期。三天后,当医生打开江汉刚的腹腔时,发现胃部大面积溃烂,已经变成黑色,断定发病最少已持续半年以上,只好做五分之三切除术。主刀医生百思不得其解:这么长的时间,那么难忍的疼痛,江汉刚是怎么挺过来的?
在遥远的西非大陆,无论修路还是架桥,他们的速度之快、标准之高前所未有,“OK”成了联利团评价中国工兵的专用词,“中国速度”在任务区更是家喻户晓。
短短8个月时间里,他们以一流的速度、一流的标准,升级改造道路118公里,抢修维护道路332公里,架设中小型桥梁5座,为战区、友军和驻地百姓提供了100多次工程保障。
江汉刚“止痛绳”勒在腹部,不但创造了“中国速度”,还忍着剧痛,无私帮助当地人民。
14年的战乱给利比里亚带来严重创伤,人民生活极度贫困。每次看到食不裹腹的当地百姓,江汉刚总是满眼凝重。距离中国营区不到10公里的丛林里,有一个部落叫甘巴村,村子与外界只有一条5公里长的羊肠小道,被大雨冲毁了,村里刚刚丰收的香蕉、棕榈、橡胶无法运到集市上,粮食和日用品也换不回来,全村人急得团团转。
当时,中国工兵分队正担负着格林威尔和塔佩塔两个方向的施工任务,施工能力已经接近极限。但是,看着酋长焦急期盼的眼神,江汉刚还是答应了酋长。第二天下午,江汉刚带着官兵向甘巴村进发。由于道路狭窄泥泞,机械车辆只能顺次开进丛林作业。看到中国军人这样艰难地工作,酋长带着村子里十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手持砍刀走在了官兵们前面,在道路两侧清理树藤、驱赶蛇蝎。竣工那天,村民们像过狂欢节一样高兴,为中国工兵表演起古老的祭祀仪式,不停地喊着“China good”。绥德鲁市市长当场把这条路命名为“中利路”。
在江汉刚的心中,当地人民的事就是自己和中国工兵的事。一次,在前往科特迪瓦边境处施工途中,江汉刚看到当地一所小学的教室年久失修,操场也被雨水浸泡成了泥塘,几个利比里亚孩子们抱着足球在操场边发愁。于是,他就带了一支小分队和部分机械来援建这所小学。4天后,操场平整一新,教室的顶棚、墙壁也修缮一新。看着学校简陋的条件,江汉刚又与大本营联系,为这所希望小学捐赠了一批学习用品。施工分队离开时,当地酋长和小学全体师生为他们送行。
令江汉刚和战友们感动的是,孩子们在平整一新的操场上列队,竟然用生涩的中文唱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缩小
全文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