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价文集与作家的羽毛

    陕西人民出版社新近推出的《贾平凹文集》珍藏版,21卷,总价2980元,创下了当代作家“最贵个人文集”的纪录。贾平凹的书凭什么卖这么贵?出版社的答案是,文集限量印刷8888套,装帧精美,配有如证书那样的丝绵封面,成本上去了,不卖贵也不行。言之凿凿,听来成理。

    不过,我脑海中闪现的却是“爱惜羽毛”一词:内里的货色还是那些货色,只是加装了美丽的羽毛,形态不同了,遂变成了价值不菲的稀罕物。那么,这究竟是“过度包装”呢,还是“收藏手笔”?这就值得疑问了。

    假如视之为“收藏手笔”,那么不妨推断,限量印刷8888套——这样的“限量”,会有什么效果?恕我直言,不要说2980元的天价,就算是其零头的平价,这个8888套能不能卖得动,尚且要打个问号。在下好歹也在出版行业干过数十年,知道出版行情:作家文集,能够印到八千至一万册,当属可观了;如果卖到天价,等于撇去了“基本读者”,一径奔着收藏者去了。天下真的蛰伏着那么多的“作家文集收藏者”么?我是要泼一泼冷水的。

    月饼的过度包装曾经被广为诟病,因为包装的费用数倍于月饼的费用,就不免有“买椟还珠”之嫌了。天价文集何尝不是如此?可恼的是,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我想买的只是那颗珍贵的“珠子”,至于“椟”,我能还给你吗?“买椟还珠”最终会不会形成这样的尴尬局面:或者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在乎你的“椟”,因为市场上形形色色的“椟”早已泛滥成灾;或者真正出于喜爱而想买“珍藏版”的人却买不到,因为它们都到了投机客手中。如果是后者,出版社固然高兴,但作为一个优秀作家,面对这种本末倒置的状况,心里难道仅仅是得意么?当一个自称“甘于寂寞”的作家难以免俗地掺和着“话题经济”,把读者的注意力从作品本身转移到包装上去,你的“羽毛”是否变色了呢?

    优秀作家身上是有“羽毛”的,并且是由读者在心里为他们装上去的,因了这羽毛,才有作家的崇高地位,才有灵魂工程师的美称。这羽毛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无法由作家本人自己装上去,你越是“自装”,那羽毛就越不值钱。而一旦这羽毛外化成“天价文集”的形态,其真正的“含金量”不但未见提升,反而下降了。从可持续发展的长远看,无论天价文集是否能在短期内炒作成功,是否会引起投机者的兴趣,最终必然伤害大于获得。它对读者精神世界的伤害是难以估量的,甚至还会辐射到对作家引领的价值观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