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新收藏了一部很独特的书,41万字,名曰《母亲词典》。书名有点生涩,作者李建永也很陌生,只有出版社是老朋友,为中央编译出版社。
说它独特,是因为这部书的体例是作者自己独创的: 20多年来,李建永根据生母随口说出的俗谚,随时留心记录,居然积攒了数千条;又加上他平时悉心收集的一些流行于故乡及周边地区、甚而全国各地的民谚俗语,聚沙成塔,大概掌握了几十万条谚语,本书即是他这些谚语的集大成者。当然,如果光是记录编排就不能算独特了,过去出版的《谚语大全》之类已经有很多种立在我们前面。作者贵在独创了一种词典新体例,以春、夏、秋、冬的时序做纵向编排,每个季度10篇,全书一共40篇;每篇分为“时令·风俗”、“人情·物理”、“饮食·健康”三个部分,再用“谚语+古籍+个人新解”的方式横向展开。以我有限的阅读,这种《词典》的结构方式还没有见过。它大体有以下几个特点:
民俗与典籍相衔,传统与现代相接。短短一句民谚,解释它们却都是引经据典,作者的学问和知识储备是非常饱满的,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庙堂江湖,动物植物,是全方位的学习和积累,是精深的钻研和理解,所以运用起来信手拈来,恰到好处,使大俗与大雅相互支持衬托,令人耳目一新。特别可贵的是在文化信息的传递当中,还有带着作者个人体温的情感传递,可以说是用一颗呕心沥血的心,焐热并激活了中华民族的这些智慧结晶。我相信这些温暖,将会随着白纸黑字的托载,而被当代读者与后辈读书人领悟在心。
提升了民谚的文化地位。以前在中国文化正史上,谚语是归在一个“俗”字下面的,虽然如作者所说“除《老子》一书外,很少有经典老书没有引用过民谚俗语”,可它们就是不入流,登不上大雅之堂,这和知识阶层轻视民间,轻视乡野与闾阎文化有关。由此,谚语的整理特别是研究,历朝历代一直非常薄弱,好像这门学问不是“学问”一样,为士大夫所不耻。本书一反陈习,堂堂然把民谚拉出了“雕虫小技”的窠臼,正襟危坐进行研究并且将之学术化,其勇气和开拓精神可嘉。
强化了古籍的生命力。中国经典浩如烟海,但由于时代的局限,过去,我们对有些古籍取虚无主义态度,比如对占卜、看相、说梦一类,一律视之为“封建迷信”而摒弃,以至于在根本不了解其内容的情况下,就把精华和糟粕一起抛弃了。而李建永在本书中,多次引用《周礼·春官·大卜》、《周公解梦》、《世说新语》等典籍,不仅使他的立论和阐述更加丰富开阔,而且亦让我们领略到过去长期被忽视的古人在生命、健康、自然、社会、宇宙等等各个方面的纤毫体察和大智慧。比如他引用《列子·周穆王篇》中的“神遇为梦,形接为事,故昼想夜梦,神形所遇”,就非常精准地表述了古人对梦的解析。
直抒胸臆地袒陈个人世界观。这是本书中作者最值得嘉许的努力。过去凡辞书、类书、工具书,都基本不收入作者个人对世界的见解,也许是为了保证权威性和客观性吧?李建永有时在古人的基础上,却还情不自禁地抒发出个人的见解,比如下面一段就很有意思:
“《易·系辞》云:‘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像今天的某些官员,一旦‘爵命为福’,大权在握,便急吼吼地圈地捞钱包二奶瞎折腾,其结局必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既无善德,又无善终。所以老话又说:‘福是积的,祸是作的’。”
书名独特且有来历。这部书的书名,因为作者是从母亲处开始启程并大量受益的,所以最初便朴素地冠名为《母亲词典》。后来在20多年的写作过程中,李建永逐渐向社会大众学习,向古籍经典挺进,越来越领悟到中华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领悟到祖国母亲的天高地厚,所以“母亲”的含义也就越来越宏大和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