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隙渐生的法德关系

    在欧盟发展史上，法德关系历来举足轻重，因而有了欧洲建设的“发动机”、“法德轴心”等称谓。然而，也由于两国关系的重要，双方犹如一对“恋人”，不时也为一些事情发生不快或口角。于是，多年来，法德间时常上演着一幕幕的恩怨“插曲”。几天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90周年的纪念活动中，据有关报道说，法国总统萨科齐又让德国总理默克尔“郁闷”了一回。

    选址引起的不快

    11月11日是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日子。这对饱受战争磨难的欧洲人民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按照惯例，法国每年都要在这一天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而这个纪念地点通常都选在首都巴黎。

    然而，今年法国总统萨科齐却别出心裁，将纪念活动的地点改在了法国东北部凡尔登附近的都奥蒙要塞。而且，作为现任欧盟轮值主席国，萨科齐还盛情邀请了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英国查尔斯王子及德国首相默克尔等贵宾一道参加纪念活动。萨科齐的本意是要在此次纪念活动上以主席国的身份，突出欧洲诸国的“和解与欧洲”精神。当然，也不能排除的是，萨科齐也想借机显示一下法国在欧洲的“领头羊”地位与作用。这也符合萨科齐的个性。

    但默克尔却对纪念活动选在凡尔登不以为然。因为在默克尔看来，凡尔登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法德军队血腥厮杀的战场，双方伤亡百余万人，十分惨烈。凡尔登战役故有第一次世界大战“绞肉机”、“屠场”与“地狱”之称。尤其是德军在这次战役上首次动用了光气窒息弹，造成大量法军士兵死亡，并引起了恐慌。因此默克尔认为，萨科齐此举意在提醒世人勿忘德国军国主义的历史，这让默克尔颇感不快。因此，尽管法国政府认为，“德国总理的出席将具有特别的象征意义”，但默克尔却在最后一刻以“公务繁忙，难以抽身”为由，拒绝与会。只派刚当选为德国参院议长的彼德·米勒代为出席。

    其实，在法德关系史上，双方领导人并不乏在凡尔登共同纪念一战结束的例子。1984年，当时的法国总统密特朗与德国总理科尔就在凡尔登共同参加了一战纪念活动。就在那次活动上，两位国家领导人手拉手，象征着永远告别战争、走向合作。那个历史镜头曾经传遍了世界，深深定格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岁月流逝，时过境迁。如今的法德领导人要再现当年的情景就有些困难了。毕竟，两国关系在一定程度上也取决于领导人间的个人关系。而萨科齐与默克尔这对搭档却有着一种天然的“排斥”情绪。

    文化差异还是其他

    自萨科齐一年多前当选总统以来，德法两国领导人的见面机会可谓多多。然而，与历史上任何时期的德法领导人相比，不同之处在于，此番德国总理是位女性，而且还是位出身于前东德的女士。于是，一个时期以来，有关萨科齐与默克尔关系的交往故事不时见诸报端，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比如，有报道说，默克尔对萨科齐每次见面都要拥抱与亲吻的习惯感觉不爽，对他喜欢抚摸其后背等“过于友好的举止”不太习惯。据此间有的媒体披露，德国似乎通过驻法使馆向法国总统府提出过交涉。一位德国外交官的解释为，这个问题的产生并非个人好恶，而是出于文化的差异。对深受拉丁文化影响的萨科齐来说，与异性见面拥抱与亲吻实在不是什么问题，而在德国的日耳曼文化中，两位异性领导在公开场合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是不受欢迎的。

    不过，问题恐非如此简单。单就文化差异解释不了萨科齐与默克尔关系不和的全部，更深层的原因恐怕还在法德两国关系的演变之中。

    萨科齐入住爱丽舍宫以来，就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恢复法国在欧盟中的“核心地位”，而这其中就少不了与传统搭档德国的碰撞。尤其是法国今年下半年出任欧盟轮值主席国以来，萨科齐更是跃跃欲试，使出浑身解数，一招接一招。俄罗斯与格鲁吉亚的冲突及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更是给了他极好的表现机会，在欧洲乃至世界外交舞台上，萨科齐纵横捭阖，不仅成功调解了俄格冲突，还在推动全球金融首脑会的举行上发挥了积极作用。而德国在萨科齐的种种动议面前却时时感到不快，增加了双方的距离，默克尔与萨科齐的关系也处于日见“微妙”之中。

    地中海联盟惹恼德国

    让默克尔颇为恼火的，莫过于萨科齐积极推动的地中海联盟计划了。早在法国出任欧盟轮值主席国前，萨科齐就积极酝酿推动地中海沿岸国家组成地中海联盟。法国此举的意义在于加强法国同地中海沿岸国的关系，进而提高法国在欧盟中的地位，扭转因东扩而在欧盟内不断失去的影响力，平衡德国在两德统一后实力增强的趋势。

    出于这种考虑，法国最初的地中海联盟计划中没有将德国纳入其中，这就使德国大为光火。于是，默克尔坚决反对法国的这一动议，认为欧盟内部已有类似机制，完全没必要再搞这样一个联盟。在德国的极力反对下，法国无奈只得改弦易辙，重新修改计划的初衷，将欧盟所有国家均纳入地中海联盟之中，这才获得德国的首肯。而今，地中海联盟虽已成立，但法德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却在一定程度上损伤了双边关系的融洽度。

    在近月处理金融危机过程中，法德之间也颇多龃龉。法国在以主席国身份成功调解格俄冲突的鼓舞下，也想在欧盟共同面对金融危机上有所建树，于是数月来提出了一系列在欧盟范围内采取行动的建议，诸如拯救银行、加强欧元区国家政策协调等措施。但这些大都遭到德国的否决，认为法国的建议将可能导致超国家性质的经济政府，进而影响欧洲央行的独立性。这就让法国十分恼火。法国主管欧洲事务的国务秘书儒耶最近就公开指出，德国认为法国的建议是“犯了战术性错误”，难道德国就不担心因否决法国建议而“犯了根本性错误吗”。

    分析认为，德法矛盾始终存在，只是在不同时期表现形式不同而已。问题在于，随着默克尔与萨科齐的主政，双方关系确实进入较前更为“微妙的时期”，分歧与冲突有所上升。这对欧盟的整体建设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争吵中前行

    战后几十年来，法德这对曾经兵戎相见的伙伴关系历经坎坷。但所幸的是，双方均出现了一批颇具战略眼光的政治家。正是在他们的推动下，法德克服了相互的敌对情绪，开始走上了“利益共同体”的发展之路。尤其是德国虔诚的“认罪”态度说服了昔日的战胜国。1963年，戴高乐将军与阿登纳首相实现了法德间的“历史性和解”。从此，在德斯坦与施密特、密特朗与科尔以及希拉克与施罗德等几代政治家的共同推动下，法德关系在30多年的时间里日趋成熟，双方政府成员的合作也达到空前程度。

    但法德毕竟是两个独立的主权国家，作为欧洲经济共同体(欧盟前身)的创始国，法德从一开始就存在欧洲“领袖”的“地位之争”。只是德国在初期碍于其侵略历史的“负罪感”，在欧盟中往往行事低调，给法国争当“领头羊”地位提供了便利。法国也就常常以“老大”自居。

    随着上世纪两德的统一，尤其是欧盟向中东欧国家的扩大，法德间的关系也开始了变化。欧盟的中心移向德国，德国的地位不断提高，而法国的影响力却日趋减小。这对习惯于“老大”地位的法国是个很大的刺激。法国不甘心自身实力的减弱，尽管经济上始终矮德国一头，但在政治上仍始终致力于“领头羊”的努力。

    萨科齐这个“少壮派”总统的上台使法国更加坚定了这方面的尝试。而下半年欧盟轮值主席国又给法国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在欧盟内“唱主角”的机会。只是，时下的德国已今非昔比，以默克尔为首的新一代德国政治家已摆脱了昔日战争负罪的“情结”，因而也不再满足于“低调行事”，对法国也就不那么迁就了。该说“不”的时候默克尔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法德间一个时期以来的矛盾也由此而生。

    但作为欧盟的主要成员国，法德又十分清楚，双方的利益在于欧盟的不断巩固与加强，尤其在当今全球化的条件下，法德任何一国都难以在国际上单挑独干，只有共同努力，借欧盟这个平台才能更好捍卫双方各自的利益。因此，尽管矛盾存在，但法德关系仍会在争吵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