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人感鸟迹 笔下山水香

    《股色股香》的作者萧洪驰、胡碧野，俱奇人也。他们是同年生的人，商界海龟，银行大家。照常理推想，风光体面，事业大成，二位纵不是乐享其成，也该是悠游看山，极乐人生才是。孰料于成功人生之峰巅，这对十数年邻居、十数年互补的人生知己，又以非同凡响的人生底色，写出了不同寻常的文字。

    书的主人公王晓野，是金融投资巨子，股市精英，在他的身上，人性天然之雕饰尽去，神性与兽性同在，干戈玉帛，同其光华。与华夏经典相比，《股色股香》或可称得上时下社会，特别是股市商界冰山一角的一帧小照，虽不如《金瓶梅》之于明代，亦可传当世声像。

    王晓野是60年代生人，有那个年的特别的印记，也有禁锢之后开禁的特有体认。他出入商场，比战场少不了多少凶险，算得上出生入死了。封面上的介绍说，那是“风起云涌的股市战争，奇特诡异的商业哲学，活色生香的男女情爱，一场生命的华丽冒险”。对女性，若说西门庆是欺是霸，则王晓野是诱是惑。对西门庆，人们有的是鄙视是不齿，对王晓野，读来有的是理解是魅惑。换言之，换了读者在场，则男或为其同道好友，女或为其妻子林洁，或为其情人张影、宋莉红、沈青青、朱倚云、杨雪菲等。作者之一萧洪驰在前中有言：“被人问到书中人物令人炫目的情爱生活时，我们俩都可以一脸正色说：那是他干的！”实际生活里的CEO是个什么样子，局外人不好妄议，但书里海边沙滩上的野合，海景大宅中的欲望，陈列了所谓的活色生香。据说，这是在商战巨大的压力下，刺激而成的一个宣泄的口子。其实不只最淋漓的商界书，便是影视作品中近来对蜗居的情感纠葛，也都有的。是否这也是“六经责我开生面”之新时代翻版？要知道，二位作者俱为当今才子，学养和执行力，都超一流。

    太阳底下，并无新事。《股色股香》的诞生，不过是投资银行业界的一个自然反映。由于百战股市商海，书作投资指南，如《三国演义》作山大王兵书般的奇观，亦一景也，姑从略。

    昔人感鸟迹，笔下山水香。作者特殊的阅历和修养十分难得。舍不得亲历亲为的一个个案例尘封岁月，就此湮没，因而有了这册奇书的问世。《股色股香》里我手写我口、一唱三咏的哲学思考值得我们看重的。本来，小说不是经书，布道不是它的使命。但是，王晓野贯通五教的思维，却委实为这部书添上了颇带几分神秘的华彩。在湘鄂西楚文化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作者，自己说身上有点儿巫气，也有股邪劲儿，不过细细想来，王晓野身上招惹人的地方，还真就是这点巫气和那股邪劲儿。一次次，他大谈特谈关于素食的好处，还别说，他还真有一套，不只是切合了大家的口味，那些美食家一个个愣神发呆，几几乎废了一桌好饭。更有甚者，鲜艳丽人一个个尽入彀中，理由也还是素食让他有了如李小龙一般的精气神，有了如诸葛孔明一般的智计百出。他说，吃素让人性感。

    以漂泊为生命使命的王晓野，有一个固执的意念：漂泊本身就是一切：既是手段又是目的，也是生命中神秘的转折点。他最早去的是西藏，后来是俄罗斯流浪，再后来是纽约。连最终和心高气傲、门第高贵、满身优越感的妻子林洁结成连理，也是在两张美国联合航空的环球机票所造成的浪漫里完成的。

    响彻东西方的哈姆莱特追问，总是在王晓野最难的时候出现：

    To be or not to be ? 

    活着？还是死去？

    生存？还是毁灭？

    为人间的种种诱惑活着！为“六根”活着！但又老想超越诱惑，超越“六根”，这个过程就是精彩的创造！

    毋宁说这就是王晓野奉行的哲学，是成就和拯救了王晓野的哲学。他的信条是，上帝把人抛弃，从而使你得救。他喜欢并看重狄更斯的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也是愚蠢的时代！”套过来说王晓野，便可以说，这是最好的人，也是最坏的人，是智慧的人，也是愚蠢的人。还可以扩大开来说所有的人，难道不是吗？或许这就是辩证的哲学。妻子林洁这样界说过王晓野：“一看到美好的东西他就开始往坏处想，老想干坏事儿！他走川藏公路的时候，居然在金沙江畔的悬崖峭壁上，望着下面碧绿的江水，而情不自禁。”沈青青笑着问：“可那儿能情不自禁干什么呢？跳下悬崖吗？”林洁说：“你都想象不到他多恶心！他情不自禁往山下撒了一泡尿！还说那居高临下的感觉令人产生羽化而登仙的飘逸和‘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视觉效果！”这个坏，和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在如来佛祖手指上撒尿似有异曲同工个地方。

    《新约》里说：我就是道路、是生命、是光。

    他什么也知道啊，这个充满了野性、激情和狂想的王晓野。大起大落，大实大虚。

    每遇挫折，王晓野喜欢紧紧地听音乐、冥想和打坐。他说那是在和自己的灵魂在约会。我记起了翰林总统徐世昌每天的功课，早起的打坐和磕头一百个，给自己的神明。他活了87岁，要不是日本鬼子，他应该是一百岁。

    我愿意在行文结束的时候，再一次推许青年王晓野的煽惑：无论以读书、打工，还是要饭的方式出去闯荡，都比在温暖的家里呆着伟大！只有出去闯荡的人生才更可能升华！不幻想、不走出去，总之不冒险，就是堕落！而流浪就是冒险的基础课，是浪漫的开始！是打破禁锢，开放心胸，最求自由的一种最基本、最原始的形式。哥伦布不远航就不会发现新大陆，欧洲人不流浪到美洲就不会有美国，中国人不流浪就不会有华侨！

    他的流浪和豪赌人生印证了他的理论：命运固然存在，但你看不见命运的轨迹，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可以靠一生的行动去完成这条轨迹。而命运，并非是一个结果，而是一种创造。

    我是谁？是自己用思维、语言和行动来定义的。天国得靠自己创造，一切在乎一念。

    我无意说《股色股香》有多么好，但愿意上进并过一种创造人生生活的人，能抽出就是金钱的时间读一读，有所得，则是可能的。

    也不是就无可挑剔。纵然《股色股香》的叙事是行云流水，情节也引人入胜，但是写作，特别是章节标题，就显得不那么高华典雅，若和《西厢记》一比，就有逊色处。其他如误《白毛女》里的王大春为张大春，我宁愿以为是和文字里没有消灭干净的误植一样，再版时会消失。

    （本文编辑 董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