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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5年10月29日 星期三

    青春诗抄:在时光褶皱里寻回光的闪耀

    《 中华读书报 》( 2025年10月29日   03 版)

        ■张平

        王干在中国文坛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涉足的领域,可以说出一长串:评论家、作家、散文家、策划家、书法家、美食家、编辑家、出版家……成名早,影响大,做过总编,当过教授,在中国作协工作期间,对当代无数顶级作家进行过剖析、评论和交流,在文学界硕谋云蓄,策划过各种活动,研讨过各种话题。2010年获得鲁迅文学奖,获奖的书名则是《王干随笔选》。

        2006年,王干带领我们几个作家一起去江苏参加文学活动,当时江苏的一所知名中学,要让我们几个在学校每人讲半个小时,与学生们见见面,聊聊文学。实话实说,那次我们的演讲,没有几个获得成功,面对着上千名初中高中学生,只要讲得不入心,没有吸引力,下面立刻就会发出一片叽叽喳喳声,然后就让你满脑子嗡嗡嗡嗡不知该怎么办,最终只好狼狈不堪,灰溜溜地败下阵来。只有王干到了讲台上,下面才始终一片静悄悄,让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乐不可支。

        前不久聚会,他说他要出一本早年诗集,再次让我瞠目。他创作的诗歌都是几十年前的青春诗,我看了以后,大为感动且感慨万端,便自告奋勇地说能不能让我给你的诗集写几句话,他欣然应允。我不懂诗,但喜欢诗,对王干年轻时代的诗尤其喜欢,于是便有了这样的一篇读后感。

        看王干的诗歌,我想象二十出头的王干不时将钢笔尖抵在泛黄的稿纸上,钢笔吸饱了蓝黑墨水,在台灯下泛着幽光,窗外梧桐叶影在字句间游移,像一群不安分的精灵。那些被月光浸透的诗句,现在即将以《王干青春诗抄》之名结集出版,恍若推开一扇尘封的时光之门,让四十年前的蝉鸣与心跳重新在纸页间震颤。

        当北岛在《回答》中写下“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王干正用钢笔在稿纸上解剖朦胧诗的肌理。他的《历史·瞬间·人——论北岛的诗》以学院派的严谨拆解意象的蒙太奇,却在《透明的红萝卜——顾城诗歌的悲剧性》中流露出诗人般的敏感。这种双重性恰似他笔下的诗句:“在泥泞的岸边脚窝里/蹬出后一个又踩进另一个……这些岁月的年轮和勋章”,字句间既有解构的锋利,又藏着温润的哲思。

        王干在评价朦胧诗《直觉的苏醒》一文中,敏锐捕捉到朦胧诗派“理性与非理性共生”的特质。这种洞察源于他自身的创作实践——诗集中的《博尔赫斯与图书馆》一诗,将天堂喻为“一座图书馆”,既承袭了北岛式的冷峻意象,又暗含舒婷式的温润哲思。诗句里“墨迹湿润,在光亮里呼吸/那里边有贫穷的街道和绝望的日落/老助手眼里全是雪白的流水/那是时间的颜色”,让理性的观察与感性的抒情完美交融,展现着青年评论家与诗人的双重觉醒。

        生于江苏里下河的王干,故土是他文学创作永不干涸的墨池。他诗歌里所有的字句,始终带着家乡里下河平原的湿润气息和诗意浸润。诗集中的《我的向日葵故乡》以“硕大的头颅沉甸甸地思索春天里的故事/河水静静的不语”的意象,将农耕文明的韵律转化为诗歌的节奏。这种地域特质在他后来创作《夜读汪曾祺》时愈发明显——他像解析诗句般剖析汪曾祺小说中的“笔墨轻盈意象”,实则是将故乡的水色天光化作了文学批评的底色。

        里下河的水网不仅滋养了他的诗情,更塑造了他观察世界的独特视角。在《让我们托起长江》里,他写道:“两岸青山,簇着一江绿水/旋着白帆,挽着小溪/奔向大海,扑向太阳”,将日常场景升华为诗意的魔法。正如他在泰州举办的“王干与里下河文学座谈会”上所言:“里下河不是地理概念,而是流淌在血液里的诗性基因。”这种基因在他笔下化作永恒的意象,让每一滴河水都闪烁着文学的光芒。

        当同龄人还在诗坛徘徊时,王干已展现出惊人的文体跨界能力。诗集中的《雪的童话》将大雪喻为“圣洁的乐曲”,这种思维模式预示了他后来在《闲谈围棋,热看足球》中的跨领域书写。

        1994年策划《大家》杂志和《钟山》“新状态文学”专栏时,他提出的“文学要超越生活”理念,早在这部青春诗集中已见端倪。《庐山》一诗中“一团毛茸茸的绿云/一个深邃的谜语/造物主泼下的几点浓墨/粘在一起疲倦的苔衣”的句子,正是将现实场景转化为诗意想象的典型例证。这种跨越文体边界的创造力,使他成为同时代评论家中极具前瞻性的预言者——他总能在看似无关的领域间找到隐秘的通道,让文字在跨界中焕发新的生机。

        重读这些诗作,最动人的不是技巧的稚嫩,而是那份未经打磨的赤诚。在《致诗神》里,因与同室人争论新诗的前途命运,激动不已,言辞不能也,夜难安寐,愤而此作,他写道:“我要像夜色一样将你拥抱/我要像曙光一样将你亲吻/你这黑幕里的星啊/你这颗照亮纯美的心”,这种纯粹的情感表达,与他后来在《王蒙王干对话录》中展现的锐利形成奇妙互补。青春的诗意从不在于完美的表达,而在于那份敢把真心袒露的勇气。

        当我们在AI时代重读这部诗集,会发现其中蕴含着对抗时间熵增的力量。就像他在《天安门广场》中描写的:“喝一碗可口的大碗茶/北京风味在嘴边慢慢咀嚼/快门咔嚓咔嚓地响/留下一叠彩色的印象”,这些青春诗作恰似时光废墟中绽放的花朵,证明真正的诗意永远不会因技术迭代而褪色。在算法试图定义一切的时代,王干的诗提醒我们:有些光芒,只能来自心灵最深处的颤动。

        合上这部诗集,仿佛看见那个在自习室里伏案疾书的青年,正透过四十年的时光与我们对话。他的钢笔早已换成电脑,但诗心中那份对文学的虔诚,对世界的惊奇,对美的不懈追寻,始终如初。这或许就是《王干青春诗抄》给予我们最珍贵的启示:青春从不是年龄的刻度,而是心灵永远保持初写时的热情与纯粹。当岁月在我们脸上刻下皱纹,诗却能让心灵永远年轻——正如王干用这部诗集证明的:真正的诗人,终其一生都是青春的信徒。

        美的诗歌,是带给人间的温暖和希望。当年轻时代王干的诗作被汇聚在一起的时候,便化作了满天的光亮和霞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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