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载磨一剑髹饰谱新篇

    ■胡利平

    东南大学艺术学院教授长北的著作《中国髹饰艺术史》凡45万言，彩图1050幅，注释1074条。作者矢志不渝，深研经典，调查写作40余年，完成夙愿。该书系统梳理中国髹饰艺术动态的流变，构建中国髹饰艺术本土化研究话语体系，统观东亚髹饰互动，裨补学术史之阙如。

    中国的髹饰工艺从简单到复杂，再到蔚成体系，经历了几千年的历程。每一种髹饰工艺从初创阶段无称谓，到逐步成熟而有称谓，古籍记录十分混杂，此乃事物从无到有之必然。《中国髹饰艺术史》忠实记录历史上出现过的工艺名称及其分歧流变，分析名称变异的原因，记录近现代髹饰工艺，则用原产地通行的工艺名称，同时比对《髹饰录》规范的工艺名称，以达到既尊重原产地又尊重经典的双重目的。

    《中国髹饰艺术史》填补了中国髹饰艺术史研究的空白，构建了完整的中国髹饰艺术体系。同时，按照时代的新进步新进展，该书对中国髹饰工艺的内涵加以梳理、补充、拓展、完善，推动中华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弘扬中国艺术精神。

    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原副院长杨永善先生认为，长北教授史论著作的显著特色是：始终不渝地坚持调查。她“在20世纪走遍全国各漆器产地的基础上，前往境内外考察博物馆，考察工坊，走访漆艺家，展开了新一轮的田野调查，足迹遍及日本十一地、韩国五地、中国台湾九地及缅甸、越南、泰国、柬埔寨、印度、尼泊尔等东南亚国家，土耳其、俄罗斯和美、英、法、德、意诸国，乃至边远偏僻的少数民族聚居区域，对东北亚漆艺精华圈田野调查尤为深入”。

    正是长期的田野调查夯实了长北的研究基础，她对髹饰艺术看得准、看得深，并能看出门道、看出规律。《中国髹饰艺术史》一书中，作者遴选髹饰艺术作品重视再现髹饰的历史，她优选时代特征明显，兼顾不同工艺、不同造型、不同品种、不同典藏地漆器，以尽可能完整地展现各时代、各地区漆器髹饰的真实面目；在梳理中国髹饰从工艺到艺术历史流变的同时，以整体视野统观东亚髹饰工艺的互动。

    《中国髹饰艺术史》一书对中华髹饰工艺艺术化进程进行系统化梳理，工艺流变清晰，时代面目凸显。

    在梳理髹饰工艺流变时，作者竭力涵盖中国历史上出现过的髹饰工艺，为避免繁琐却不能每时代反复记录已经产生的髹饰工艺。区别于工艺技法书，《中国髹饰艺术史》记录工艺力求简明或置于注释，着力于梳理工艺流变的整体面貌，展现各朝代工艺新创，对因袭上代、成就平平的髹饰工艺，或归类纪录，或略笔带过。

    髹饰工艺的发展绝非孤立的技术演进，而是深深根植于其所处的社会经济、文化土壤中。作者在该书《导言》中指出：“已知浙江地区先民最早用天然漆髹涂器物，使木器、陶器不再渗漏并且增加美观。江浙先民的髹涂行为传向中原。商代和西周，中原髹涂器物较江浙此类器物先行具备了礼乐意味。当青铜器从家国重器转而成为生活用具，荆楚髹漆木器以其华彩烂漫一跃成为战国艺术的华章，从此拉开了秦汉漆器辉煌篇章的大幕。”

    中华文明生命力源于固本开新的智慧与开放包容的胸怀——既坚守文化根基，又不断开拓创新；既坚守文化主体性，又在交流互鉴中汲取养分。中华髹饰工艺艺术化的进程就是人们对新材料、新工具、新技法不断深化、不断创新的过程。西方手工艺传到中国，在文明交流中，国人重新思考中华髹饰的未来走向。

    《中国髹饰艺术史》认为，“历朝历代的经济积累、科技进步、文化交流和皇室庶民对髹饰用具、髹饰艺术的需求以及工匠自身的创造力等，是中华髹饰艺术不断更新的内作用力；从封闭到开放的世界大势、愈来愈频繁的世界文化交流等，是中华髹饰艺术不断更新的外作用力。中华古代漆器深沉典重的色彩基调和优雅静穆的审美趣味，深刻地影响了中华造物艺术形成深沉蕴藉的色彩基调和重咀嚼、重把玩的审美品位。唐代（日本奈良时代）中华髹饰工艺东传、晚明以来款彩屏风西传、晚清之后广州金漆画南传和西传等，影响及于东亚、东南亚、中亚、欧洲等地区的视觉艺术。”

    在梳理中国髹饰工艺史的同时，作者突破地域局限，也梳理中国髹饰工艺与亚洲诸国髹饰工艺的互动，插入少量日、韩作品，以说明中国髹饰工艺的传播及其影响、文明交流互鉴。

    长北教授的新著《中国髹饰艺术史》，笔下饱蘸情感，理性兼得文采，叙述工艺、文物娓娓道来，远离掉书袋子的晦涩，构建起东亚漆艺研究体系，将漆艺研究从技艺解析提升至文化哲学层面，同时以“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理念推动传统工艺的当代阐释。作为《〈髹饰录〉与东亚漆艺——传统髹饰工艺体系研究》的姊妹篇，《中国髹饰艺术史》必将在髹饰艺术研究领域产生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