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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5年09月03日 星期三

    回忆母亲“常秘女士”埃莱娜·卡雷尔·当科斯

    埃马纽埃尔·卡雷尔明日出版新作《集体农庄》

    《 中华读书报 》( 2025年09月03日   04 版)

        左图:埃马纽埃尔·卡雷尔。奥利维耶·塞涅特摄影,保奥洛出版社图片。

        中图:《集体农庄》。

        右图:童年时代的埃马纽埃尔(右一)与母亲埃莱娜·卡雷尔·当科斯和大妹纳塔莉、幺妹玛丽娜在法国南部伊尔巴里茨合影

        法国著名的非虚构小说家埃马纽埃尔·卡雷尔(Emmanuel Carrère)将于明日(9月4日)出版新作,回忆母亲、已故法国俄苏史学家、法兰西学院院士兼学院常务秘书埃莱娜·卡雷尔·当科斯(Hélène Carrère d'Encausse),并讲述他们之间复杂的母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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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体农庄》(Kolkhoze)厚560页,由保奥洛社出版,是今年秋天法国文学回归季最受瞩目的作品之一,《人道报》称之为“一部为永恒母亲谱写的泣血安魂曲”。书名来自年轻时的卡雷尔·当科斯。当她在床上把三个孩子搂到怀里时,常常把这叫作“搞集体农庄”。

        如今,在母亲死去两年后,67岁的大儿子卡雷尔写出了这本以“尽孝”为主题的小说,既充满感情地回忆自己幸福的童年,亦通过对历史脉络的跳跃剪接,述及20世纪从国家到家庭的动荡和裂痕,并为母亲重新画像。

        卡雷尔·当科斯本名叶连娜·祖拉比什维利,1929年生于巴黎一个操五种语言的格鲁吉亚移民家庭,一直保持无国籍状态,1950年才取得法国公民身份。在获授巴黎一大的文学博士后,她写出一系列俄苏史著作,以及革命导师列宁、苏联领导人斯大林和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传记,并于1998年获得俄国颁发的人民友谊勋章。现任格鲁吉亚总统萨洛梅·祖拉比什维利是她的表妹——萨洛梅的工程师父亲列万和埃莱娜的哲学家父亲格奥尔基是亲兄弟。

        埃莱娜1952年与路易·爱德华·卡雷尔·当科斯结婚,生三子女:作家埃马纽埃尔、律师纳塔莉、医生兼记者玛丽娜。1990年,她入选法兰西学院,是继玛格丽特·尤斯纳尔和雅克利娜·德·罗米伊之后该院历史上的第三位女“不朽者”。九年后,她接替莫里斯·德吕翁担任常务秘书,从而成为法兰西学院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常秘。但作为这一机构的首脑,她公开反对某些法语名词的阴性化,始终拒绝接受“嫦秘”(se⁃crétaire perpétuelle)的头衔,而坚持以“常秘女士”(Madame le secrétaire perpétuel)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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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之间的裂痕始于埃马纽埃尔2007年出版的《一部俄国小说》(Un roman russe)。书中述及深藏已久的家庭秘密:他的外公、埃莱娜的父亲格奥尔基·祖拉比什维利有法奸之嫌,与占领者关系密切。后来,如法国图书《周刊》所说,“在波尔多解放时期莫迪亚诺式的浓雾里,她父亲不告而别,很可能被抵抗运动组织处决了”。

        埃马纽埃尔·卡雷尔在《一部俄国小说》里写道:“占领时期的最后两年,他在波尔多为德国人当翻译……解放时,不明身份的人来到他家,逮捕他,把他带走了。那时我母亲十五岁,叔叔八岁。他们再也没见过他。从未发现他的尸体。从未宣布他的死亡。没有墓碑刻着他的名字。好了,我都讲了。一旦讲出来,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一个悲剧,是的,但只是个平凡的悲剧,我私下里说起来大可以云淡风轻。问题在于,这不是我的秘密,而是我母亲的。”

        卡雷尔继而谈到母亲如何劝阻他,要他别写这个故事,至少别在她活着时外扬家丑。他没有遵命。

        法刊《快报》曾报道,对当时声望如日中天的常秘女士来说,儿子的这本书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终其一生,她都在为置身法国上流社会而奋斗,害怕被人放逐到这个圈子之外。在公开场合,要讲,她也只讲儿子此前此后的作品,对此书则避而不谈。有人向她提起,她就说:“这本书里很多东西都是错的。”2019年在《解放报》上,她再次强调《一部俄国小说》是一本小说,也只是一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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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体农庄》“尝试用变奏的方式重现主题”,打乱时间线,重新讲述外公的失踪和母亲的心结。

        卡雷尔在母亲去世十天后就开始写作,“当然,我感到悲伤。但那是一种相当温和的悲伤。她的死在我看来令人钦佩;我从中看到某种伟大,看到她生命的圆满、始终如一的掌控欲,同时又有一种放弃”。

        法国《世界报》说,卡雷尔“毫无怨恨却坚持不懈地拆解了母亲精心构建的形象。在他的笔下,母亲成了肤浅的、教条主义的理论拼凑者,渴求荣誉的社交名媛……归根结底,这是个专横的女人,其固执程度唯有她的不忠可以匹敌”。

        他说母亲在生活中遇事总要“美化和放大”。在少女时代,她一直向小她七岁的弟弟尼古拉斯隐瞒父亲的死,说爸爸只是去旅行了;他会回来的。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她还在向儿子隐瞒自己癌症已至晚期的事实。她出手制止了丈夫的婚外恋,后来轮到她的时候,又因为害怕丈夫自杀而放弃了自己隐秘的爱情。她把他赶到走廊的尽头,从此分房而居。“他进门,她就出门。她总是斥责他、羞辱他。”母亲“为了避开子女的视线而自我隔离,从此一切不复往昔”。

        在卡雷尔看来,这样重绘母亲的画像并公之于众“并未让我备受折磨。我母亲不是教堂彩窗上的圣人,而画像里总需要些阴影存在。我深知她绝不会喜欢这本书,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写作过程中令我触动的是,在她成年后严肃而复杂的人生里,我发现了一种喜悦与纯真。说到底,讲述这一切也是一种对她的致敬”。

        2023年8月5日,埃莱娜·卡雷尔·当科斯在巴黎去世,享耆寿94岁。葬礼于六天后在圣日耳曼德普雷教堂举行。10月3日,埃马纽埃尔·马克龙总统在巴黎荣军院为她举办了悼念仪式。她虚弱的丈夫路易·爱德华由三子女陪伴,在轮椅上出席了活动。同年12月30日,他也去世了。

        “他们是真正的夫妻。双方肯定各取所需,因为他们共同生活了70年。若是他先她而去会怎样呢? 她肯定会崩溃。我父亲在几个月内就去世了。他不愿比她活得更久。”卡雷尔写道,“父亲对母亲的爱让他的人生蒙上了神秘的色彩。直到最后我才开始理解父亲。他是如此讳莫如深。我感觉错失了父亲,却与母亲面对面交锋。跟她,一切旧账都厘清了。”

        (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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