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长中领悟生命与爱

    ■孙涛

    《成长三部曲》是杜阳林最新的中篇小说集，收录了3部中篇小说，通过三个年轻人的成长轨迹，展示了不同境遇中个体的命运挣扎与精神觉醒。

    杜阳林是一位擅写成长的作家，早在2020年，他的长篇小说处女作《惊蛰》便讲述了一位叫凌云清的乡村少年的成长经历，显示出不俗的文学功底以及对此类题材的熟练把握。如今，《成长三部曲》依然是写成长，但与《惊蛰》不同的是，这部集子中的三部小说不再将人物放置在特定的历史地理环境中，时代氛围与地域感被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人物在现实情境中的成长与经历、挣扎与选择。

    《成长三部曲》的三篇作品都是写成长，但每部的侧重点却稍有不同。首篇《隧道》关注成长中的亲情。“我”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养父母也在一次意外中双双丧生，于是小小年纪的“我”陷入了“失亲”的境地。虽然这期间，还有小姨、外婆给予关爱，但“我”觉得这些都无法弥补父母之爱缺失带来的创痛，于是毅然踏上了寻找父母的旅途。然而，当“我”历尽艰难终于找到了亲生父母，残酷的现实却给“我”迎头痛击：父母早已离婚且各自组建新的家庭，并不希望“我”介入他们的生活，对“我”表示了拒绝，这一出人意料的结果将“我”抛到了绝境。“我像走在一条黑暗的隧道里，那么幽长那么暗黑的隧道，发不出任何声音的隧道，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隧道。”隧道是小说中一个关键意象，它象征着“我”内心的痛苦，也预示着冲出困境的强烈愿望。小说结尾处，“我”心灰意冷决定自杀，但就当“我”一步一步朝深海走去，身边却接连传来了福利院老师与外婆的来电。在外婆、九儿等人的感召下，“我”最终冲破了内心黑暗的隧道，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也完成了成长的蜕变。

    成长过程中亲人的呵护与关怀是无法替代的，而同样不容忽视的因素还有爱情，三部曲中的第二部《花醉》便是一部探讨爱情的小说。小说中，主人公林秀爱上了一个流浪画家，为寻找爱人，她毅然抛下父亲独自远行，来到北京苦苦寻觅。林秀对爱情十分执着，她只身一人在北京辗转数年，干零工、住地下室，甚至阴差阳错伤人入狱，就为了找到自己所爱之人。然而讽刺的是，她所找寻的画家其实并不在北京，当年留下的信息只是一句不负责任的谎言。阅读《花醉》，我们不禁会产生一个疑问，林秀对画家的爱到底值不值得呢？比如她当年为追求爱情，没有征得父亲的同意便离家出走，连父亲病逝都没回来，给父亲留下永远的遗憾；再如她本来已经放弃寻找，计划与粮食局的伍科员结婚，但画家的突然出现又让她重燃爱情之火，断然拒绝了与伍科员的姻缘，不顾一切投入画家的怀抱。事实上，如果林秀所追寻的爱人人品持重具有才华，并且能够同样爱她，那么这些“过分”的付出倒也不失报偿，但可惜的是，那位林秀朝思暮想、苦苦寻觅的画家，到最后我们知道不过是一位志大才疏、偏执狂妄甚至有些神经质的人，他不仅忘记了与林秀曾经的那段短暂交往，还完全不在乎林秀多年的追寻等待。小说结尾处，林秀如愿与画家结婚，悉心照顾了六年后画家因病去世。林秀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当领受过爱情的失意与悲伤，又品尝到其中的美好与甜蜜，她的人生仿佛已经没有遗憾，收获了平静与释然。

    如果说《隧道》和《花醉》主要聚焦成长过程中爱的缺失与寻找，那么《童话城堡》则重点探讨了因爱的“越位”而导致的不良后果。主人公“我”（康小西）成长在一个父母地位严重“不平等”的家庭，他们年龄相差三十岁，父亲是知名书画家，有艺术才华，也有与身份相匹配的社会地位与财富，而母亲则出身农村，是普通的城市打工者。在家中，父亲拥有绝对的权威，像君王一样发号施令，将全部的家务琐事推给母亲，而母亲则唯唯诺诺，对父亲的要求唯命是从。“我”出生后，父亲修建了童话城堡，虽然他很爱妻子儿子，但偏执的性格让他对母亲的压榨变本加厉，并且慢慢加控到了“我”的身上。他不让母亲外出工作，只让她留在“城堡”照顾家。他阻止我到山下上学，因为觉得老师的水平不够高。甚至于，当他得知“我”有先天心脏病，居然强烈反对“我”去医院治疗，理由是他认为在心脏上动刀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这种讳疾忌医的心态也最终导致了“我”在十三岁时的死亡。读《童话城堡》，我们从死去孩子的叙述中能够分明感受到一种精神沉重。当“我”以十八岁的生命感知自己十三年的人世生活，才会发出自己“终究成为童话城堡里永久的人质”的感叹，这是一个死去孩子的无声呐喊，也毋宁看作是对成长过程中那些偏执自私父母所发出的严重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