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

    作者：［墨西哥］胡安娜·伊内斯·德·拉·克鲁斯

    译者：赵振江

    金字塔形不幸的阴影从大地诞生，以其高耸而又徒劳的尖顶，

    奔向苍穹，登上繁星；然而美丽的星光

    ——总在无拘无束地闪烁——远远地嘲笑

    黑暗的战争，用黑色的蒸气发号施令

    向可怕的转瞬即逝的阴影，它黝黑的蹙额未能到达月宫

    月亮女神有三倍的美丽因为她有三副

    豪华美丽的面孔1，

    她只是自己的哈气的主人这浓密的气体使她变得朦胧；在沉寂帝国

    洋洋得意的平静里只允许夜鸟啼鸣，多么阴暗，多么沉重，

    并未打破寂静。24

    1指罗马神话中的狄安娜、希腊神话中的赫卡忒与珀耳塞福涅，她们分别是月亮和狩猎女神、夜和下界女神以及冥后，象征“满月”“上弦月”和“下弦月”。

    羞愧的猫头鹰2

    听觉欠佳，精神更差，用迟滞的飞翔

    和歌声，偷窥神圣的门廊或更优越的高高的天窗本能地为它

    打开的一条缝，

    亵渎者抵达星空，那些永恒的明灯

    即使不在熄灭，也在败坏名声，消耗油脂的琼浆玉液，使智慧女神3之树的果实被沉重的压榨机

    压榨得服服帖帖，干干净净。382原文中的Níctimene，是Les-bos国王Epopeo的女儿，父女间产生了恋情，因“羞愧”逃到森林，雅典娜同情她，便将她变成猫头鹰，只在夜间出来，以躲避阳光和人们的目光。

    3诗中的密涅瓦（Minerva）是智慧女神。

    鸟类看见

    自己的家变成草地，

    由于不服从酒神巴科的神性，（已经不是以耻辱的形式讲述不同的变形的故事）它们成了第二层迷雾，在黑暗中怕人看见，

    既没有羽毛也没有翅膀4：三位殷勤的姊妹，胆大妄为，

    受到可怕的惩罚翅膀变成了

    赤裸的褐色薄膜丑陋的容貌

    被最不幸的鸟类嘲笑：她们，曾经是普路同5能说会道的使者，如今只预报迷信的噩运，只创作小教堂合唱队令人恐怖的歌曲，

    唱出劣等的、黑色的、土著的音符，停顿多于声音，或许要等候大量懒惰愚蠢的克制，气息带着痰液颤动，节奏停滞，缓慢，

    瞌睡或在其中。64

    4这里的鸟类，指蝙蝠：在希腊神话中，Miníades三姐妹是Orcómeno国王的女儿，她们不听酒神巴科的话，不去朝圣，而是继续刺绣，并以讲故事取乐，神便摧毁了她们的家，将她们的布变成了常春藤和葡萄藤，将她们本人变成了蝙蝠。

    5普路同（Pluton），罗马神话中的冥王，即希腊神话中的哈得斯。

    这悲伤的声音，嵌在

    令人惊恐的浑浊，

    与其说引人注意

    不如说催人入梦；

    从前，的确，

    这迟缓宽泛的和谐

    能渐渐引向平静

    使各器官得到休闲

    ——寂静向人们

    发号施令，用食指

    按住阴暗的双唇，

    在夜晚，就像

    年幼、寂静的太阳神；

    君主的命令，尽管不强硬，

    无人敢不从——。79

    平静的风，昏睡的犬；这个俯卧在地，那个平心静气，连分子也不敢吹动，

    生怕细微的声息，

    哪怕再小，亵渎之声，也会打破平静。大海，不再扬波，

    不再将苍穹的摇篮晃动，太阳在那里安睡；

    梦游的鱼儿，向来沉默不语，淤泥的床，黑暗多孔，沉默倍增；在鱼群中，有骗人而又迷人的哈尔西翁6，以前

    神把她变成了鱼，她现在来报复——

    对恋人们做同样的事情。96

    6希腊神话中风神埃洛斯的女儿，为悼念海难溺死的丈夫，投海自尽，被神变为翠鸟。

    在那座山隐蔽的深处，构造稀松的巨大山岩，——其粗糙提供的保护

    还不如黑暗可靠保险——，其昏暗的府邸白昼犹如夜晚，在未知的空间

    在百发百中最老练的山野猎人脚下

    ——有的丢失了恐惧，有的丢失了勇敢——平头百姓在那里栖息，向大自然神圣的权力统统上税纳捐；

    而国王，假装监视，

    其实并非如此，尽管睁着双眼。112

    昔日杰出的君主7，被自己的狗群追逐，变成胆怯的小鹿，听觉时刻警惕，从平静的气氛到能使原子

    默不作声的可以察觉的行动，耳朵轮流敏锐，

    能听到最细微的响声

    即便在梦中也能被惊醒。在鸟巢的宁静里，

    在树冠最阴暗的部分，

    枯枝和泥土搭成了摇晃的吊床，鸟儿轻轻地昏睡

    风儿在歇息，活动的翅膀不停地将它刺伤。128

    7指希腊神话中的猎人阿克特翁，因偷看月亮和狩猎女神洗澡，被女神变成一头鹿，被它自己的狗撕成碎块吃掉。

    朱庇特8的鹰，慷慨的飞禽

    ——最终如同女王——，为了

    不彻底休息，倘若过界

    它认为是陋习，必须聚精会神

    不能过分地漫不经心，

    一只脚支撑体重，

    另一只珍藏一粒石子

    ——惊醒睡梦的闹钟——，

    因为，倘若一旦需要，

    便不能继续放松，

    为了严格完成监守的职责

    必须随时保持清醒。140

    啊，可悲的陛下的形象，细微的疏忽也不原谅！

    或许，这就是神秘的原因，王冠为何是圆的，金黄的圆，统治者

    对它有永无止境的渴望。总之，梦，拥有一切占有它的是寂静；

    就连强盗也进入梦中，

    就连恋人也不会总睁着眼睛。1508罗马神话中的主神，即希腊神话中的宙斯

    夜阑人静几乎在过去，

    阴影在缩小，

    当白天繁重的劳动——

    不仅是体力劳动

    强有力的压抑，

    快乐同样会疲倦

    （因为惬意久了

    也会疲劳感官：

    因为大自然一向在交替变换

    天平的两边，

    或劳或逸，无差别

    分配劳作或休闲，

    以不忠实的忠实

    将世界这盘大机器监管）——；

    因此，感官

    被深深的美梦占据，

    即使没被剥夺，

    其一般职能也被取缔——

    即便是可喜的劳作

    依然是劳作

    尽管令人愉悦——，

    平静中的感觉让位于梦想

    和生活相反的形象，

    缓慢地武装自己，

    用梦想的武器

    胆怯地冲锋，懒散地取胜，

    从平庸的牧棍，到高贵的权杖，全然不分粗布和紫蟒：任何人都不在话下，级别至高无上，从头戴三重冠的君主教皇

    到身居茅屋的百姓；

    从波光粼粼的多瑙河映照的府邸到寻常的灯心草

    和桑树守护的草房；睡梦之神9，总是

    用同一根权棒——（的确犹如死神威严的形象——）对粗呢和锦缎

    用同一把尺衡量。191

    9原文中的莫尔甫斯是希腊神话中的睡梦神。

    于是，灵魂

    被外部的主宰悬空——

    在那里为物质所用，

    或好或坏，将白昼耗尽——，

    如果说它并未彻底

    和白昼脱离，不过是

    消沉的感官，宁静的骨骼，

    赋予生命温度的迹象，

    暂时受死神压抑，

    身躯，在平静中沐浴，

    成为有灵魂的尸体，

    生如死，死又生，

    人类的时钟

    在显示迟滞的第二标记，

    生命的摆轮，

    不是靠指针，

    而是靠动脉的和谐表明

    极准确的律动。209

    因此，它是生命力的

    核心和感官之王，

    它的伙伴是呼吸的风箱

    ——肺脏，吸引空气的磁体，

    在一向和谐的运动中

    柔软的肌肉和清晰的气管

    要么收缩，要么舒张，

    吸进周围环境的清爽空气

    一旦有了热度便立即呼出，

    空气将偷窃体温

    作为被呼出的报复，

    小小不言的偷窃，现在不以为然但它们的危害，却无法逆转，

    将来可能成为哭泣的理由，

    因为，再说一遍，

    偷窃从来就不是小小不言——；因此，心和肺，重中之重，

    如我所说，是忠实的见证，

    它们支撑着生命，

    而沉默的感官，拒绝信息，

    不声不响，毫无作用，

    ——只用拒不反驳以自卫——，像愚笨的舌头，默不作声，

    揭穿肢体只靠一声不吭。233

    人的热量最科学

    有效的篝火——胃——肢体慷慨的食品保管员，从不吝啬，一向勤奋，

    不会亲近隔壁

    也不会忘却远亲，按自然合适的规矩分配每个器官相应的份额，

    不停地分泌出热量，

    在食品——善良的中介——里将清白的物质

    置于温度和湿气之间，

    无论出于善意还是傲慢，

    对贪婪鲁莽的对手全部偿还，并使其完全暴露

    ——咎由自取的惩罚，尽管自我辩护，

    误入了他者的摩擦——；

    那么，这慷慨的食品保管员，人体热量温和的篝火，

    既然不是伏尔甘 的煅炉，向头脑输送

    四种品格 的水气，

    潮湿，但是却如此清晰，

    不会模糊脑海中的想象力，而这，由于更可靠的看管，以更纯粹的方式，将这些形象

    赋予勤劳的记忆，它顽强地将其铭刻并珍藏，还要

    把它们赋予想象形成各种意象。

    同样，在光滑的海面，亚历山大的灯塔，

    水晶的奇迹，稀罕的收容所，远远地就能看见

    （它并不妨碍）

    几乎在海神 整个的王国划破海面的航船，

    ——在颤抖的月光下同样清晰可见，在透明而又不稳定的原野上

    航船的号码、体积和财产而水和风分开沉重的龙骨和轻盈的船帆——：

    平静的浮想，临摹万物的形象，无形的画笔在脑海中构图，没有光线，却总是色彩斑斓，不仅有月光下各色人等，更有那些知识界恰似明星的精英，以可能的方式

    想象看不见的事情，

    幻想，颇有才干，能将它们演示并向灵魂展现。291

    10伏尔甘，罗马神话中的火神，即希腊神话中的赫淮斯托斯。

    11按照古希腊人的假想，人的品格与自然界的四元素（水、土、气、火）相对应。

    12原文中的灯塔（Faro）即埃及亚历山的灯塔。据记载，亚历山大灯塔建造完工于公元前240年，在当时成为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世界第七大奇迹”之一。

    13原文中的Neptuno，罗马神话中的海神，即希腊神话中的波塞冬。Neptuno又是海王星。

    而灵魂，这时整个变成了

    非物质的“存在”和美的本质，

    它在观察，

    上帝的参与，后者本身

    享有相似的闪现；

    它断定几乎总是和身体

    分离，身体的羁绊

    总是在阻碍它，

    粗暴地妨碍并笨拙地阻止

    理智的飞翔，以此

    测量地球无限的宽广，

    要么发现有规律的运行，

    不同的天体

    进行不同的转动，

    ——倘若错误严重，

    惩罚不会从轻

    （打破严肃的平静）

    使理性的研究徒劳无功——，

    灵魂，以为自己处在高峰，

    统领众山的巨人，阿特拉斯，

    变成了矮子，

    只有乖乖地顺从，

    而奥林匹斯山，

    不到它的腰部，

    平静的前额从未被风吹动：

    就连云彩也算不上

    多么高远，尽管

    它们堪称地球上最高耸

    最魁梧最霸气的火山

    那不透明的王冠，

    像昂首的巨人向苍天宣战，

    要么就是其未系好的粗犷的腰带，在其广阔的腰间，

    不是风将它吹开，

    就是临近的阳光将它驱散。326敏捷的雄鹰，快速的飞翔，

    ——它能飞到高高的天上

    想在那里筑巢

    畅饮太阳的光芒——

    虽然拼命向前，

    无论怎样扇起羽毛的风帆

    用利爪将空气梳理，

    一心要编织原子的阶梯，

    用双翅冲破空中的禁区，

    但都未能如愿

    抵达高山的第一阶段，

    我说，这乃是很小一部分，

    倘若将其恐怖的身躯一分为三。339

    两座金字塔——孟菲斯 的骄傲和建筑学最后的精华，

    如果已非固定飘扬的标识——，这野蛮人战利品的皇冠亦可作为

    托勒密 们的陵寝和旗帜，向着风，向着云

    （没说同样向着天）公布它们伟大的战无不胜的城市

    ——如今是开罗——

    孟菲斯的业绩和埃及的荣光，舆论不歌唱它们的回响，

    而它们却还印在风中，印在天上：353

    14孟菲斯位于埃及尼罗河三角洲南端，今开罗西南23公里的米特·拉辛纳村。从公元前3100年前起就是埃及最古老的首都，达800年之久。据传于公元前三千年为法老米那（美尼斯）所建，名“白城”，后改称孟菲斯。曾作为古王国（公元前二十七至前二十二世纪）都城。约公元前二千年为底比斯所取代，但仍为埃及宗教、文化名城。公元七世纪被毁。当时是全世界最壮丽伟大的都市，现在只留下一个小小博物馆及花园中残破的石雕供人凭吊。

    15托勒密（约90-168）是古希腊天文学家、地理学家、数学家，建立地心宇宙体系学说，著有《天文

    学大成》《地理学指南》等。

    两座金字塔的身高

    以平衡的对称和艺术性

    随体积的缩小而增长，

    用敏锐的目光将它观赏，

    越是走向天空

    越是在风中化作渺茫，

    看不见锋利的塔顶

    好像融入了第一颗星星，

    直至视觉疲劳已极，

    也不会缓缓下移，

    而是一下子跌到宽阔的塔基，

    生了翅膀的视力，肆无忌惮，

    带来的眩晕在它的消失中

    不能很快地恢复，

    要么就是效果平平。

    它们昏暗的身躯

    并未背向太阳，

    而是与之和谐相处，

    像邻居一样，

    融为一体，

    充分沐浴着阳光，

    从不向炎热的跋涉者们

    疲劳的呼吸和双脚

    献上一小块地毯，

    一小块阴凉：378

    这金字塔，无论是埃及的光荣还是世俗的歌唱，

    野蛮人盲目失误的象形文字，按照极温柔的希腊诗人

    荷马，同时也是盲人的说法，——要不是写了

    阿喀琉斯 的英雄业绩

    或乌利西斯 的战争谋略，历史学家的团体不会接纳他，

    （将他列入名录）

    荣誉比数字增长的还快——，去除雷神可怕的闪电或阿尔喀得斯

    沉重而又明亮的马蹄铁可能比从阿波罗专门读给他的情诗系列中窃取半行

    还要轻松；398

    16阿喀琉斯，又译作阿基里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出生时被母亲握住脚踵倒浸在冥河，因此，除脚踵外，全身皆刀枪不入。后被人箭射脚踵而死。

    17乌利西斯是罗马神话中的英雄，即希腊神话中的奥德修斯。

    18阿尔喀得斯在希腊神话中，指赫拉克勒斯及其后代。赫拉克勒斯是伟大的英雄，神勇无敌，即罗马神话中的赫丘利。

    我想，依荷马的见解，

    金字塔是灵魂想要的品性

    唯一的物质体现

    和内部维度的外在标志：

    雄心勃勃的火焰

    像金字塔尖一样升天，

    同样，人的思想

    模仿他的形象

    总是憧憬到达最高境界，

    ——所有的直线

    通向的中心

    或包含全部实质的

    周边，无穷无限——。411

    这两座人为的山峰，

    （无论美妙或神奇），

    还有那座亵渎神灵的高塔

    其主人的标志是痛苦的

    ——不是刻在石头上，而是

    在不同的语言上，因为

    贪婪的时间无法将它们抹掉——

    不同的语言

    阻碍人们的交往

    （造化本来使人相同

    只因为语言的怪异

    才是他们有了区别），

    倘若将它们和崇高思想的

    金字塔比较，

    不知为何，灵魂在此，

    任何一座山峰，

    都显得渺小：

    因为它雄心勃勃的渴望，

    缔造了飞翔的高峰，

    在最高的地方

    找到了思想的至高无上，

    离开自己多么遥远，

    以为到了一个新的疆场。434

    灵魂在几乎无限的提升中，

    愉悦但又忐忑不定，

    忐忑却又自负，

    自负尽管又吃惊，月下

    女王的至高无上，

    锐利的目光，不用眼镜，

    不用其知识分子美丽的眸子，

    （既不怕距离

    也不在途中遇到的障碍

    面前迟疑），

    放眼向万物望去：

    无垠的汇聚，

    不可理解的堆集，

    尽管想给视觉

    尽可能明显标识，

    不是给领会——它被物体的多余

    弄得迟钝，它的力量

    被它们的规模超越——，

    它早已懦弱地退却。453

    不仅如此，对事先的放肆，想法改变，反悔了，

    面对卓越地超过视线的物体视觉企图粗鲁

    而又徒劳地炫耀，

    ——我想，面对光辉的太阳，它的光线是火热的惩罚，藐视不对等的力量

    用一道道光线惩罚信赖者，

    从前胆大无比，而今在排演哭泣，（付出如此代价的愚蠢经历，如同伊卡洛斯，淹没在自己的泪水里）——，如同领悟，在此被沉重机器

    广大的群体战胜（它们由整个地球

    领悟就是在每个物种的品质面前退让了：如此地惊恐，——在丰富和因丰富而变得渺小中，

    面对惊恐的海洋的中立，

    它的选择显得模糊不清——，它错了，淹没在领悟的阴影；（如此多又如此模糊且无法理解的物种理智失去了功能，

    如同从轴心观察，在那里地球可以翻转的机器，将对应的轴心自由地支撑）为了看到一切，一切全落空，

    什么也看不清，各部分，已经

    不仅是整个宇宙完美的部分，

    那只属于它的装饰品；同时也无法辨析它庞大身躯

    配备和谐的肢体。494

    19见希腊神话：伊卡洛斯是代达罗斯之子。父子俩同被关在克里特迷宫，他们靠羽毛和蜡制的双翼逃出。由于忘记了父亲的嘱咐，他飞近太阳，蜡翼遇热融化，坠海身亡。

    然而如同一个人，

    被持续的黑暗

    窃取了可见物体的颜色，

    倘若突然来了光线，

    多余的光线会使他更加盲目

    ——在笨拙的强势中

    过分会产生相反的效应，

    过后不能再吸纳阳光

    因为习惯从来就不是这样——，此刻召唤昏暗，从前

    它本是视力不幸的障碍，

    企图弥补阳光的冒犯，

    一而再，再而三

    用手为弱视而又模糊的眼睛

    遮挡强烈的光线，

    于是，工具的阴影

    ——好心的调解者——

    可以发挥作用

    以便逐渐恢复视力，

    然后便持之以恒

    变得更加坚定，

    ——自然的手段，

    作为天生的技能

    已被经验证明，

    或许沉默的大师，

    修辞的典范，能引导

    一个又一个加雷诺

    使致命的毒药，

    按适当的量

    严格控制

    暗藏的劣性，

    无论是过热还是过冷，

    要么是出于无知的善意

    要么是自然事业

    在进步过程种的厌恶，

    （将未知事业的真实效果

    献给悬在空中的敬意，

    用经验主义科学

    长期失眠和持续关注，

    为了减少风险，

    在愚笨的经验中检查），

    为了使配置成功，

    阿波罗的科学尽了最后的努力，将可敬佩的解药制成，

    使坏事变成了好事情！ ——：53920希腊著名的医生。

    于是，灵魂对眼前万物感到惊奇，再度聚精会神，洋溢于事物的纷繁互补，无法从惊恐中恢复，

    惊奇无比

    使他失去思考能力，

    头脑中只剩下胡思乱想，模糊的观念

    不成熟的信息，

    杂乱无章，一塌糊涂没有一点头绪，

    ——既不分开又无联系，越是结合得紧密越是分解得离奇，

    充满各种差异——，想通过暴力

    将诸多事物的纷乱

    置于人类理智的狭小领域

    （即便再少，哪里容得进去）。559

    果然，灵魂将船帆收拢，

    漫不经心

    将它们托付给

    背叛的海、飘动的风，

    ——在海上寻求忠诚，

    在风中寻求永恒——，

    尽管如此，

    在精神的岸上

    灵魂已经触底，

    用破碎的舵

    和折断的桅杆，

    亲吻海滩上的沙粒，

    帆船的每一块碎片，

    在那里——理智已恢复——

    谨慎的告诫，明智的判断

    占据了船身的空间：

    犹豫不决的灵魂

    在行动中的克制，

    更适当的考虑，

    或限于每个具体事件，

    或分门别类

    对载入“十个等级”的事物

    逐个进行钻研：582

    这形而上的压缩教育人们

    构成普遍的科学，

    （孕育一般的实体

    如同精神的幽灵

    抽象的推论在那里

    将物质轻蔑），

    用艺术，用这种

    谨慎的方式，弥补

    我们的无能——不能直观地认识所有创造的事情，

    而是要按部就班

    从一个概念到另一个概念

    逐级地攀登

    通过一些事物

    理解另一些事物的相对顺序必须靠领悟有限的能力

    并信任理智力量的持续：599教诲用睿智的营养

    增强领悟微弱的力量，

    它纯净，虽然柔软，

    但行为准则持续不变，

    为它注入茁壮的食物，

    因此，理智强劲地渴望

    崇高荣耀的华盖，

    坚韧的持之以恒，

    登上高高的阶梯，

    又一级一级地

    培养技能，直至不知不觉

    观望光荣的顶峰，

    沉重努力的甜蜜字眼

    （艰苦的播种，愉悦的果实，

    事半功倍，对于漫长的劳动），

    用勇敢的脚板

    漫游了智慧的峰巅。616

    我的领悟愿意遵循

    这一系列方法，

    或者从不具活力的物质

    最低层次

    （如果不是

    自然界的孤儿

    也是最不得宠的），

    到达最高贵的等级，

    植物界，

    虽粗鲁，却又河水的气韵，

    忒堤斯 的长子——第一个

    吸引海神母亲富饶的乳房，

    以颇具魅力的品德，

    支撑了作为大地体液的泉水，

    赋予它自然的营养

    甘甜的食物——，

    通过四个相反的行动，

    对水的吸引，勤奋的分泌，

    找出不适合的物质，

    剔除多余，

    将最有用的东西

    归于自己；638

    21希腊神话中所有河流的母亲。——这已研究过——，

    要了解更美的形式

    （充满情感，还不止是情感，

    充满想象的力量），

    值得引起争执

    ——当这并非冒犯——

    无生命之星

    却最耀眼光明，

    尽管它傲慢任性，

    ——最弱小的生命，

    虽然最卑微，却创造了优势，

    却引起妒忌

    甚至超越了诸多明星——；651

    使这身体的知识，

    虽然很少可能，

    变成高妙的悟性,

    它由三重

    有序的脉络

    和所有低级形式

    神秘的总合构成：

    将最崇高

    纯洁的大自然

    和最卑微

    萎靡的生灵

    紧密结合：

    不仅具有

    五种感觉，

    还有三种内心的功能，

    成为万物之灵，

    ——为此，

    强有力的上帝之手

    并非徒劳地赋予它智慧——：

    其目的是将天和地

    连在一起，

    造化最终的完美，

    永恒造物主最终的惬意，

    其无限的宏伟壮丽

    在那里心安理得地歇息：676

    22所谓“三重”指植物性、感性和理性。

    23指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

    24指记忆、理解和意愿。

    人是个奇异的工场

    越是触到高高的天际，

    灰尘越会将他的口封闭，

    ——福音派之鹰

    在拔摩岛所见的圣景

    可能是它神秘的形象，

    用同样的足迹

    测量繁星和天空，

    或者是他高高的塑像

    在显示高昂富贵的前额

    是贵金属的材质，

    用废弃的材料

    制作薄弱的底座，

    轻轻一晃就会倒地——：

    总之，我认为，人，伟大出奇

    人的领悟经久不息；

    对于天使、植物、畜生

    这样的汇总似乎是绝对的；

    无论高低贵贱

    大自然都会参与其中。

    为什么？ 或许是“爱的结合”

    处于更幸运的高峰。

    啊，虽然在此重复，这恩惠从未被足够地认知，即便是很少的尊重不是不为人知，

    就是只知其负面的作用！70325当指使徒约翰，被放逐到拔摩海岛，并在那里看见异象，写成启示录。

    我的理解，有时沿这样的思路；

    可有时，又不同，

    它过分大胆地

    判断一切，

    对日常生活中自然的因果

    哪怕是最小

    或最容易解开

    却一概都不明白；

    不明白那可爱的泉水

    以无人知道的方式

    清澈地流淌，

    途中在拐角处停滞

    ——查看了普路同

    可怕的内

    心，

    无底深渊

    恐怖的洞穴，美丽的田野，

    景色宜人的仙境，

    他三种形态的妻子，分明是查看者在登记，

    （尽管繁琐，这也是有用的好奇，因为尚未给金发女神

    带来美丽女儿确切的消息，当她踏遍了山峦和森林，寻遍了树林和草地，寻找她的生命

    也在将痛苦的生命渐渐失去）——；729

    26普路同是罗马神话中的冥王，即希腊神话中的哈得斯。

    27普路同的妻子（冥后）普洛塞耳皮那，即希腊神话中的珀耳塞福涅，有三副形体：朱比特和刻瑞斯的女儿（少女）、被普路同掠走后，半年在地狱做冥后，半年回到母亲身边主管农业。

    28指朱比特的妻子刻瑞斯，罗马神话中的谷物女神，即希腊神话中的得墨忒耳，她的女儿普洛塞耳皮那采花时，土地突然裂开，冥王普路同跳出来，把她抢走，强娶为后。刻瑞斯悲痛万分，四处寻找，乃至农田荒芜，饥馑遍地，于是主神朱比特命普路同每年春天准许普洛塞耳皮那回到母亲身边。

    这才智仍不明白

    百合花短暂洁白的形象

    为何使其脆弱的美丽受到局限：玫瑰混合的颜色——雪白

    掺入了粉红——为何

    使它芳香而又靓丽：

    为何像琥珀一样，

    轻盈，在风中展示

    飘飘欲仙美丽的衣裳，

    在一片又一片鲜艳的花瓣上，

    构成金色流苏的造型

    华丽非凡的排场，

    ——当白色的花蕾破开——

    玫瑰自夸地显示

    塞浦路斯女神

    遗留的甜蜜创伤，

    倘若不是那玫瑰花

    将黎明的洁白

    和紫红的曙光据为己有，

    并将色彩斑斓

    化作明亮的朝霞：

    曙光当之无愧地要草原鼓掌，

    它或许是爱虚荣的教师

    ——倘若不是世俗的楷模——属于敏感毒素的化妆品工业，

    具有双倍的害处，

    戴着女性面孔靓丽的伪装。756

    那么，倘若面对一个事物，

    ——腼腆的思维在重复——，认识在逃匿，

    胆怯的推论产生偏离；面对一个被隔离的物种

    ——如同独立并有别于其他物体，与其他物体无任何关系——思考便会扭过身去，

    惊讶的推论便会毛骨悚然远离困难的研讨拒绝勇敢地参与，

    因为怯懦地恐惧或理解错误，或从未理解，或理解迟疑，面对如此巨大恐怖的机器，其可怕的不可承受之重

    ——既然不在它的中心支撑——或许能耗尽阿特拉斯 的臂膀，超出阿尔喀得斯 的力量；能和地球的重量保持平衡，

    研究大自然的事业或许更强更重，理性和思考

    如何善始善终？780

    29希腊神话中的巨人（提坦）之一。30指希腊神话中伟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的后代。

    另一些时候——更加大胆——理智过多地责备胆怯在进入鏖战之前

    就已让出凯旋的桂冠，并把注意力转向

    驾驭四马金车高傲的车夫，光辉的少年，大无畏的典范，点燃高贵勇敢的冲动，尽管身遭不幸：

    精神在那里不仅遇到恐惧，还有前车之鉴的典型，通向无畏的途径，

    一旦成了熟路，就不再有惩处足以激发第二次尝试

    （我说，那是第二个宏图）。79531指法厄同（Faetón），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之子，曾驾着太阳神的四马金车出游，因车子离地球太近，几乎把地球烧毁，被主神宙斯用雷击死。

    无论深深的陵墓

    ——埋葬不幸骨灰的深蓝色的坟茔——，

    还是突发的报复的闪电除了提醒，都不能

    动摇勇猛的精神轻视生命，

    决心使自己的名字在毁灭中化作永恒。

    从前，是楷模，是典型：有害的的范例

    生出双翼，一次又一次地飞行，雄心勃勃

    ——从恐惧到勇敢

    一味地吹捧和奉承——，在危害的符号中破解光荣。

    要么从不将惩处公之于众，因为从无人企盼罪行：在诉讼判决之前打破政治的沉默，

    ——国务活动家的慎重——；或者是佯装无知，

    或者是用隐蔽的痛苦惩罚过分的蛮横，不让有害的典型

    暴露在大众的眼中：最大犯罪的恶果会危害新闻，

    传染会扩散，遗患无穷；

    因为虽然只是个别的过失，将留下深远的影响，那是由于无知，

    并非惩处造成。826

    然而理智模糊的选择在暗礁中沉没，触碰到

    不可能的界限，

    力图继续前行——未找到

    维持体温的资源，

    因为其有节制的火焰

    （总之是火焰，

    无论多么有节制，

    如果积极地发挥作用，

    即使不燃烧，也会消耗）

    它无法避免

    食物慢慢地起变化，

    将体外的东西

    归于自己：

    气泡变得沸腾，

    潮湿和燃烧结盟

    在胃的美妙

    自然的脉管中，

    （毫无办法），因此

    催眠剂从那里

    上升，潮湿的蒸气

    孕育理智的王位

    （甜蜜的睡意从那里

    流向各个肢体），

    流向体温

    消耗的温柔的热度，

    打开梦的锁链：

    虚弱的肢体感到

    营养的缺乏，

    对休息已感到疲卷，

    既未清醒也未入睡，

    迟来的懒腰

    已表现出要活动，

    伸展神经，渐渐地，

    麻木的，疲惫的骨骼

    （尚未得到主人完整的命令）

    转向身体的另一侧——，

    被昏睡自然温柔地

    阻止的感官，

    开始恢复并缓缓地

    半睁开眼睛。867

    而幻影逃出了

    已经空闲的头脑，

    ——它们由轻轻的蒸气构成——

    化作易散的烟雾，

    化作风，消解作无形。

    于是魔幻的灯笼，

    在洁白的墙上，

    映照出几个彩色的造型，

    帮助它们的不仅有光

    同样有影：远处

    在适当距离有竞争力的

    抖动的映像中，

    按照被不止一次验证的办法

    保持的智慧的场景，

    转瞬即逝的阴影，

    在同一个光辉中消散，

    一个伪装的形体，

    当它还不配

    成为一个表面。886

    与此同时，火光之父

    接近了东方，

    它已熟悉这前面的目标，

    告别相反的地点

    用它在山后消失的霞光：

    ——它的光在可怕的昏厥中——如同对它的西方一样，

    我们东方同样沐浴着它的光芒。但是从前，金星，

    美丽平静的星球

    首先冲破黎明，

    年迈的提托诺斯，他漂亮的妻子——身披千条光线的女骑手，

    与武装的黑夜对抗，

    大胆却又美丽，

    爱哭却又刚强——，

    她美丽的前额

    沐浴着晨光，

    激情似火的星球，

    前奏尽管柔嫩，

    已是斗志昂扬，

    在招募新入伍的晨光，

    ——最强大老练的光线

    留作后卫力量——，来与黑夜——霸占

    白昼帝国的暴君对抗，

    她戴着千层阴影的黑色王冠将黑暗统治

    手持黑夜恐怖的权杖

    连她本人都对自己感到恐慌。91632希腊神话中特洛伊王拉俄墨冬之子，黎明女神厄俄斯之夫，特洛伊城的创建者之一。宙斯许诺他永远不死，但其妻（黎明女神）忘记为他求得不老之法。他终于日渐衰老，最后被妻子化作蚱蜢。

    但是太阳美丽的先驱

    和旗手，在东方

    挥舞旗帜的曙光，

    鸟儿所有柔和的军号

    几乎尚未吹响，

    （熟练的，尽管

    谈不到艺术，号声响亮），

    ——当怯懦的夜晚，

    毕竟是暴虐的女王，

    满怀恐惧的忧虑，

    企图夸耀自己的力量，

    展开她不祥的斗篷的补丁

    并承受斗篷上明亮

    轻微的砍伤

    （企图虽未能满足，

    恐惧的借口贻笑大方，

    对自己软弱的抵抗了如指掌）——,

    自救的手段，

    几乎是开始逃亡

    而不是付诸力量，

    收拢黑色的队伍，

    将沙哑的喇叭吹响，

    那时已被邻近

    充足的反光侵袭，

    世上一座座昂首耸立的塔楼

    最高的顶端已被照亮。942

    果然，太阳降临，

    用金色的旋转

    雕刻蓝宝石的海面：

    千百倍的增长,千百倍的点，千百倍,金色的流淌

    我说像一道道光线

    跳出光辉的周边，

    划在蔚蓝的天上；

    犹如一支军队，冲击

    它的帝国从前可悲的暴君：此刻在恐惧中四处逃亡，

    践踏着自己的影子，

    企图到达“日暮”

    （混乱中）带着

    阴影腐败的军队，

    眼看就要被光明赶上。958终于，逃亡的脚步

    望见了“日暮”的形象，

    黑夜，在自身的跌落

    和崩溃中，恢复了呼吸，

    在地球的那半部

    失去了太阳的保护，

    决心再一次反叛

    给自己戴上王冠，

    这时我们的半球，太阳

    金黄美丽的线团

    光辉灿烂，

    用有条不紊的正义之光

    将色彩分发给可见的万物，

    让外部的感官

    完全恢复了自己的活动，

    世界变得一片光明

    我已睡醒，睁开了眼睛。975

    【译者按语】修女胡安娜·伊内斯·德·拉·克鲁斯（1651-1695）是墨西哥文学史上的传奇人物，是“新西班牙”时期最著名的抒情诗人。长诗《初梦》是她具有巴洛克风格的代表作。现全文译出，以飨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