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反法西斯战争文学”再书写

    ■张晖

    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2025年6月11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在京举办“中外反法西斯战争文学”学术研讨会。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程巍致辞，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副所长刘健主持开幕式。

    程巍指出：关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文学叙事与这场战争相伴始终，今人面对的与其说是历史事件，毋宁说是关于这段历史的多元叙事，其中既有以西方为中心的战争文学叙事，也有东方的、殖民地半殖民地被压迫民族的战争文学叙事。这场反法西斯战争并非突发的独立事件，而是近代以来一系列国际冲突的延续，是帝国主义在殖民扩张过程用战争手段解决争端的必然结果。殖民地半殖民地民族卷入战争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一大特点，他们发展出民族和国家的独立精神，最终瓦解了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世界政治体系，为新世界秩序的诞生创造了条件。从某种意义上讲，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就是一场帝国的解构主义运动。不过，西方中心主义的世界政治和经济体系的瓦解，并不意味着在关于反法西斯战争的文学书写和历史认知方面我们就已经终结了西方中心主义的感知方式。所以，我们要赋予战争文学叙事以全球史视野的观照，从而深刻理解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划时代意义。

    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四川外国语大学、山西大学、上海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北京科技大学等多所高校和科研单位的中青年学者参加会议，从历史、社会、哲学、语言学等崭新视角对中国、俄罗斯、德国等多国反法西斯战争文学展开了全面考察，探讨了各参战国不同的民众心理、战时宣传与战后反思。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江棘教授以《理论范型与本土实践：抗战文艺研究的感官形式视角》为题，指出从感官形式、情动机制等角度对抗战文艺进行研究已形成热点，相关研究将感官政治理论与抗战文艺流动性、开放性、综合性的具体形式讨论相结合，围绕着抗战文艺的声景和视觉形象，涌现出一系列富有启发性的成果和对话，但也留下了一些囿于理论框架概括而未能深入实践内部的未尽问题空间。报告人从不同角度阐述了抗战戏剧中的代表性形式以及某些作为“特例”的形式之所以形成的实际语境，思考相关理论视角的潜能与限度。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侯玮红研究员以《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卫国战争文学的新变化》为题，回顾了卫国战争作为苏联伟大而光荣的一段历史，也带着它全部的荣耀与伤痛深藏在俄罗斯人的记忆之中，成为苏俄文学史上长盛不衰的重要题材。卫国战争文学几乎与苏联人民奋起保卫家园那一刻同时诞生，几经热潮与变迁，绵延发展至今。报告人首先回顾了卫国战争文学在苏联解体前所经历的四次热潮及特点，然后从出版、发表、纪念活动等几个方面总结苏联解体后至今卫国战争文学发展的概况，最后结合具体作品说明新卫国战争文学的突出特点。

    山西大学外国语学院赵建常教授的报告《1990年代俄罗斯卫国战争小说的特征》阐述了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社会急剧转型时期卫国战争小说发生的巨大变化，如作品中表现出强大的批判精神，对卫国战争和与战争有关的诸如国家、民族、人民等概念进行整体性反思；作家们着重描写战争中人的处境和存在，把人的生命存在，人在社会现实中存在的状貌、意义、价值的探究作为小说的创作主旨；作品中对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的表达和阐述也与苏联时期的战争小说产生了差异。报告人通过详细分析向我们展示了如何客观看待该时期卫国战争小说的各种特点。

    清华大学中文系长聘副教授熊鹰的报告《抗战前夕左翼报告文学的世界视野与本土实践》以全面抗战前中国左翼文学运动中的报告文学热潮为核心，探讨了捷克作家基希的《秘密的中国》如何通过共产国际的网络被引入中国，并深刻影响了周立波等左翼作家的报告文学理论与实践。这不仅标志着中国报告文学在理论与创作上的成熟，更折射出左翼文化运动从早期“工农兵通讯”的阶级叙事向“世界文学”资源整合的转型。由此，报告文学被赋予双重使命：既继承了五四以来的社会调查传统，强调科学分析与现实揭露，又通过全球反法西斯视野将中国问题置于世界结构中，为抗战动员提供了认知框架。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辑罗雅琳以《世界历史意识与抗战时期的中国历史剧》为题，指出抗战时期历史剧是一种由20世纪的新史学来规定其历史属性的新历史剧，现代的世界历史意识是这种新历史剧的关键特点之一。抗战时期的历史剧通过讲述过去来揭示中国与世界的未来，即通过重述古代故事来回应现代世界形势，如通过对南明史事的阐释，将文明正统的承担者由皇权转向人民；看到世界范围内战国重演的本质是奴隶制重演，并把儒家的仁义思想视为现代世界消灭新奴隶制、走出战国局面的希望所在。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汪尧翀副研究员的报告《“石头开始说话了”：试论布莱希特〈大胆妈妈〉中的语言批判与社会批判》揭示了这部作品如何承袭格里美尔斯豪森《痴儿西木传》及《库拉舍》的巴洛克“倒转世界”母题，后者以现实主义手法揭露战争荒诞，并塑造女性反英雄原型。布莱希特通过叙事剧的间离效果揭露战争与商业的共生关系，打破“小人物既是受害者又是共谋”的循环，借狄德罗“戏剧服务社会变革”的唯物主义理想实现对战争伦理的深刻批判，最终说明“普通人无法从战争中获利”的道理。

    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房春光讲师以《见证的文学，文学的见证——纳粹大屠杀幸存者文学在施害者研究中的意义》为题，以德语反法西斯文学的第一个高峰时期1945—1949年的集中营幸存者的见证文本为例，阐释了幸存者视角下的施害者形象与施害者视角下的“平庸之恶”形象的根本区别：即施害者主体部分的恶之本身、少数施害者的善良以及卡波阶层在道德罪责上模糊性等具有细节质感的形象特征。相对于历史学的客观真相，幸存者记忆这一主观真实性体现了幸存者见证文学对施害者研究的独特贡献。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王今以《抗战文艺的声音实践与跨域流动》为题，分析了“声音”在救亡动员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抗战文艺的声音转向是战时的新探索，它重新激活了域外与传统的声音艺术资源，结合抗战实际改革。其具身性使抗战文艺通过依托身体在场，调动身心，重塑感官，刺激情绪，召唤行动。抗战文艺是动态变革的文化实践，不断与政治、军事及社会有机互动，嵌入抗战斗争、社会转型与新国族建设。抗战文艺利用多种媒介平台，对外传播中国之声，从本土经验出发，团结世界反法西斯力量，参与重构新的世界体系。

    主旨报告后，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张晖副研究员主持了会议的圆桌讨论环节。参与讨论的学者除了上述几位主旨报告人，还有来自四川外国语大学中外文化比较研究中心的冯亚琳教授，北京科技大学高级讲师马嫽，北京外国语大学德语学院讲师史良，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后岳子涵，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李永平研究员、徐乐研究员、张锦研究员、王晓宇副研究员、姜雪助理研究员、杨曦助理研究员、袁婧助理研究员。多位中亚文学、拉美文学、非洲文学、东南亚文学、法语文学的研究者加入讨论。他们所关注的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的中亚、拉美、非洲、东南亚与主旨报告所关注的中国战场、欧洲战场共同连缀成宏大的全球框架，令与会者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认知愈趋整全，并彰显出亚、非、拉人民所做的巨大牺牲与奉献以及受压迫民族的抗争与团结之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具有不可取代的重要意义。

    本次研讨会展现出中青年学者在面对反法西斯战争文学这一课题时积极拓展认知维度、主动丰富思考层次的学术锐气和创新风采。参会学者用文学的研究成果慎终追远、缅怀先烈的同时，也是在激励自我去主动地传承、弘扬伟大的抗战精神，赓续红色血脉，激扬时代新风，守护革命薪火世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