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宋庄
作为医学世家,您读得最多的书是医学类书籍吗?
王国玮:我从七岁起跟随家父学习中医,自幼接触古籍医案较多,之后考入北京中医药大学,毕业后就职于北京中医医院。可以说,整个学习和职业生涯都与中医密不可分,所以医学书确实是我读得最多的书籍。
能谈谈父辈的阅读吗? 您的父亲也是名医,他对您有怎样的影响?
王国玮:我的父亲是个十分好学的人。他自幼受父辈影响,立志以岐黄之术济世救人。青年时期他考入北平国医学院,毕业后先后师从京城四大名医之一孔伯华及前清御医瞿文楼,不仅得到两位大师的真传,也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行医过程中,他不断探索钻研,在精研中医理论的基础上结合自身临证经验,形成了独特的肝病辨证施治体系,救治病患无数。虽然后来在中医界赢得一定声誉,但他的学习从未止步,他坚持每日读书,博采众长,精进不已。后来,我七岁时,父亲便开始教我中医,那时的我对中医术语还不认识,但父亲并未因此放宽要求,依然坚持让我照着古书一个字一个字地背诵,并让我抄写了一些书籍,而我也正是在父亲如此严格的教育和深刻影响下成长起来的。
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您的阅读各有什么特点?
王国玮:在青少年时代除了学校的学习外,业余时间父亲给我讲一些中医基础知识和临床病例。中医是实践的科学,因此,把中医理论运用到生活中去检验,加以总结可能是成年后的一种学习习惯。
读书时期有没有对您的阅读产生较大影响的老师?
王国玮:读书时期父亲也许是影响我最大的老师。他博览群书,每天都会看书2个小时左右。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您有什么样的阅读习惯?
王国玮:我的习惯是早晨读书写作,每天5点起床,早晨安静,也符合中医的早睡早起的养生之道。读书喜欢把重要的部分摘录下来,同时产生的灵感写下来,为将来讲课提供素材。
您常常重温读过的书吗? 反复重读的书有哪些?王国玮:反复看的有《伤寒杂病论》《黄帝内经》等。
对您来说,当医生最大的魅力是什么?王国玮:解决患者的痛苦,治愈疾病。
您在从医过程中出版了很多著作,如《传奇古方》(人民卫生出版社)等,为什么会在紧张的工作之余还做这么多的医学普及工作?
王国玮:中医学不仅仅是一种医学体系,更是一种生活哲学,它强调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注重预防和调理。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中医药学家们通过实践与创新,为后世留下了无数的瑰宝,古籍中记载的一首首古方,就是其中之一。通过挖掘这些古方背后的故事和传承历程,可以更好地了解中国医药学的发展脉络。我的家族世代行医,懵懂时期的我也许是因为对家族的使命担当而入行,但现在的我打心底对中医发展有了更多的切身责任。作为医者,治病救人是初衷,但作为一个中医人,我觉得自己还肩负着文化传播的责任。因此,既是对中国古代医学智慧的传承和弘扬,也是对中医药文化的深入研究和理解,这本《传奇古方》也就应运而生了。
《传奇古方》的创作有什么难度吗?王国玮:跨越时空,很难找到准确的答案。
书中涉及的古方,是完全传承还是有所调整? 您有怎样的创作理念?王国玮:古方在传承的过程中,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它需要从“经典”走向“精准”。同时,中医作为传统文化,固守陈规是不可取的,要融合,也要创新。例如,千年古方“藿香正气”的现代传承,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最早人们使用的是藿香正气散,后来,为了发挥更大的药物作用,藿香正气液等药品相继被研发出来。这些药品更易被人体消化、吸收和分解。而且,藿香正气液在保留了藿香正气散原方治疗作用的基础上,也去除了服用口感不好等缺点,因此古方的继承往往是不断更新换代的。
说到《传奇古方》的创作思路,我主要有三个方面的考虑。
首先,选方时,我遵循了这样三个金标准。第一个标准是出身名门,例如安宫牛黄丸,出自清代温病四大家之一吴鞠通的《温病条辨》,根正苗红;第二个标准是疗效显著,例如藿香正气散已传承1300年,如今依然有很多人用它来治疗暑湿感冒或腹泻,正是因为卓越的疗效它才能流传千载;第三个标准是唾手可得,即书里古方中成药在药店基本都能买到。
再者,书中强调了任何治疗和调理都要辨证施治:在中医理论中,药物治疗需要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进行辨证施治,书中我详细解释了这一原则,并通过具体案例展示了古代医方的现代应用,如何通过调整和改进古方,使其在现代医学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最后是关于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书中在讲解古方理论背景的同时,还结合了实际临床应用,以让大家更加了解古方的疗效和现代医学的价值。
您认为当下中医如何才能焕发新生?
王国玮:中医药古方是中华文明的瑰宝,但其现代价值仍有待深入挖掘。当前中医药发展迎来政策支持的重要机遇,但需在传承经典的基础上回应时代需求,让古方与现代疾病谱、科技手段及公众认知深度融合。
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记载了788个经典方剂,但至今开发应用的不足百分之一。古方的潜力远未被充分激活。牛黄清心丸虽源自宋代,但其对现代心脑血管疾病的潜在疗效仍需深入研究。许多古方针对的疾病已消失,但新疾病不断涌现,如何让“老药新用”成为关键课题。
古方研究需注重“古为今用”。中医处方不仅是治病,更蕴含整体思维。中医兼顾缓解症状、预防并发症与控制复发,然而,公众对中医的认知仍存误区,认为其“见效慢”或仅限养生,这需要行业加强科普,打破刻板印象。
中医有时被贴上“不严谨”的标签,您对改变这一现状有什么建议?
王国玮:需要推动中医文化“破圈”。比如以通俗语言普及中医养生理念与经典方剂,另外可通过纪录片、文创产品等形式展现中医的科学与文化价值,让其从“治病工具”升华为“健康生活方式”。
面对现代科技浪潮,要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解读古方密码,例如通过数据分析挖掘经典方剂的适应症规律,或借助现代技术优化中药生产流程。中医不缺疗效,缺的是用现代语言讲清疗效机制。中医从业者要打破封闭思维,以开放姿态拥抱技术创新,让古方在循证医学框架下焕发新机。
中医药现代化需坚守“辨证施治”内核,同时融入现代疾病谱。未来中医药需在经典传承与现代创新间找到平衡,让千年古方真正服务于当代人的健康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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