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春：用文学之笔书写“医者仁心”

    四川作家李明春的文学创作题材多集中于乡土文学，这位长期工作在农村基层的作家履历繁杂，曾当过夜校教员、生产队队长，他的创作几乎都是本色书写，乡土气息和生活气息浓厚。而他的新作《天下国医》则以川东中医世家传人龚天缘游学为主线，讲述其遍访中医世交，破解疑难病症的传奇，将专业医理融入文学叙事。6月6日，《天下国医》研讨会在京举行，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贺绍俊赞赏这部小说的结构，称其“像一份为中医发展提交的文学提案”。而李明春则坦率地表达，这部扎根基层的作品，既是对传统文化的回望，也是对“中医如何走向未来”的叩问。

    中华读书报：您遍访中医，小说中提到的很多中医世家绝技，都是真实的吗？ 创作时如何平衡专业性与故事性？

    李明春：在我的老家，世代行医的人不少，他们后代的不同境遇为我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书里提到的绝技，有的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有的来源于正规药书。如治骨折用热水止痛，是我当知青时，去县城看望受伤的生产队长时亲眼所见的事实。现实生活中，文学与医学同为人学，两者的交集往往是文学从医学中获取素材和灵感，少有文学在医学实践中运用。这一境况在二十年前有了改变，叙事医学兴起，受众虽有读者或病家之分，但都需要达到情感的共鸣。注重病家的心理调节正是中医的优良传统，尤其是在当下技术至上的风气中，医家和病家的思想沟通越发重要，我对中医的“医者仁心”“患者平等”的主张情有独钟。作家下笔心中要有人物，医生下笔心中要有病人，都需要共情共鸣。

    中华读书报：作为非医学专业的作家，您如何确保小说中专业中医诊疗场景的准确性？

    李明春：本人时刻牢记文学的本分，谨守真实底线，书中所涉及人和事，要么来自生活原型，要么来自正规出版物，虽经裁剪，终是有根有据，既不敢天马行空，同时也不敢原样照搬，生怕误导读者，模仿出麻烦来。

    中华读书报：在这部小说中，您是否尝试了一些创新的写作手法或叙事结构？ 这些尝试对作品产生了哪些影响？

    李明春：同我以前的小说不同，《天下国医》用人事、人情、人脉三条线索作为叙事结构。人事，包括天缘堂诊馆的创办、管理、发展和游学的因果由来、过往曲折、成败得失；人情，包括主人公龚天缘与乔柳梦凄美的爱情，与何姝、白薇等人的友情；人脉，包括龚、白、朱、吴、史五家世代情谊，以及广泛的社会关系。三条线索交替推动情节发展，在传统写作手法的基础上，还大胆夹杂了大量的议论、解释。作为尝试，自己当初下笔忐忑不安，所幸出版后读者反应还好。

    中华读书报：龚天缘游学的过程，是否在隐喻当代中医需要打破门户之见？ 这种“现代游学”模式对中医传承有何启示？

    李明春：我的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中医先生不教自己的孩子学医，必须拜别人为师，既有交流的考量，也有怕管教不严的担忧。这种传承方式与学院培养相比，学生实践机会多，经验积累快，符合中医经验医学的传承特点。缺点是与西医跨界交流少，视野狭窄，更需要以游学的方式加以弥补。出门游学，实际是出门拜师，避免医术“近亲繁殖”和退化，也起到了打破门户之见的作用。

    中华读书报：乔柳梦的遗传病线索贯穿全书，这种“医不自医”的困境设计有何深意？

    李明春：“医不自医”是句成语，指医生给自己或家人治病时，联想很多，顾忌很多，往往疗效不佳。柳梦的病是心病，机器难以诊治，为龚天缘用中医“病由心生”的医论指导以及诊断治疗打下伏笔。在这个故事里，龚天缘既是中医先生，也是中药引子。

    中华读书报：在写作中，您觉得最难把握的是什么？

    李明春：最难的是对中西医评判的分寸把握，既要中肯，又不能过分，不但写到中医神奇的地方，还要写它的局限性。如写了中医把喜脉的绝招后，借书中人物之口说：“几十年练成的绝活，不如三元钱买的验孕棒。”

    中华读书报：小说结局做了开放式处理，是否暗示中医传承仍需探索新路径？

    李明春：有一种美学观念，认为文学作品是作者与读者共同完成的。这部小说的开放式处理，就是给读者留下想象空间，想象越多，证明作品越有魅力。让龚家三代老人为后人选择媳妇，写出争论而不下结论，留出空白给读者，作者的意图有迹可寻。选择白薇，无疑是选择了坚守传统；选择何姝，则代表中西医联姻，中西融合形成一种新的医学；若是选择了乔柳梦，则婚姻也好，事业也好，会充满叛逆和变数。 （夏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