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戏剧观”理念审视当代戏剧的力作

    ■刘平

    《当代戏剧的理性审思》是青年学者景俊美的一部研究专著，其突出特点是，对当代戏剧从创作、演出现状的梳理到理论层面的高度概括与研究。可贵的是，该书的“研究”不是空穴来风的想象，而是基于对当代戏剧创作和演出现状的第一手资料，是在观摩戏剧演出后的梳理，是在“梳理”过程中的研究和理论归纳，言之有物，论之有据，见解独到，醒人耳目。仅从该书的章节设置就可以大体了解书中所论的内容，如“主体论：戏剧人的文化自觉与艺术呈现”“审美论：当代戏剧的美学追求”“创作论：现实题材创作的维与度”“改编论：改编传统的得与失”“批评论：戏剧评论的批评功能”“空间论：得风气之先的小剧场艺术”“发展论：戏剧院团与艺术创新”等等。由此可以看出，该书是一部以“大戏剧观”理念对当代戏剧创作与发展现状进行全方位研究、概括、归纳、整理的学术研究专著。

    景俊美做戏剧研究，不是坐在书斋里读剧本、看资料，或看别人的二手评论，而是重视第一手资料的收集。首先是看戏，追着“舞台”走，看着“演出”想，沿着“思考”写，在此基础上再去查阅各种资料——创作文本和理论著作。因此，她的感想都是“自己的”，也是“独一无二”的。既有对文本的细致分析与解读，也有理论联系实际的理论概括与提升。

    比如对桂剧《七步吟》中的人物分析。谈到曹丕时，作者以“成功者的无奈”来评说：“曹丕是果敢决绝的王者，拥有着一世的霸道与作为个体的七情。这样的安排既有别于传统才子佳人戏中曹丕角色的配角化与脸谱化，也给新编历史剧以应有的‘新’意，是以当代文化的旨趣去审视生活在具体历史环境中的人的一种新的文化解读。”谈到甄逸女的“死”时文中说：“她的世界不是唾手可得的表层世界，而是深潜在生活的‘面纱’背后的一种精神。……在情感与义理的天平上，她想忠于任何一端都是徒劳。这种矛盾就是一种煎熬，让她清醒地感到，与其悲痛地生，不如安详地死。”在评说曹禺《原野》一剧时，作者说：“‘原野’自带隐喻，人的‘困境’一样也是一种隐喻。隐喻着‘心欲’与‘心狱’的藩篱，是需要直面灵魂之后才能获得的救赎。剧中，花金子所奔向的‘黄金铺路’的理想世界一如凡俗的我们不断追寻的‘未来’，这未来也是一种彼岸。看似光芒四射，实则充满黑暗与幻灭，布满荆棘与坎坷。”这样的见解既“新鲜”又“独特”。

    比如对民营话剧《造王府》的评价：“《造王府》虽是一部新编荒诞悲喜剧，并由民营舞台剧制作团队完成，导演、演员都很年轻，但该剧内容扎实、主题深省、故事紧凑，二度创作与演员表演均有不俗表现。”并极力赞扬该剧“用极简省的言辞，极紧凑的结构，极精彩的表演，紧紧聚合了艺术之魂”。

    书中像这样的论述比比皆是。比如，以“人文戏曲”来评价那些“属于时代的又是体现自我认知的历史新剧”，如《董生与李氏》《节妇吟》《新亭泪》《状元与乞丐》《夕照祁山》《曹操与杨修》《南唐遗事》《徐九经升官记》《傅山进京》等。谈到传统戏的整理改编，作者说：“某个时期认为是精华的东西，未必永远是精华，一时认为是糟粕的未必永远是糟粕。面向传统，要‘敬而有当’。”明确提出“无传统无真正的创新，是艺术的创作原则”看法。这些观点是非常有见地的。

    该书作者的研究范围广泛，话剧、戏曲、歌剧、舞剧等，戏曲又有京剧、昆曲以及各种地方戏，都在其研究视野之内。作者以极大的热情进行评论，对各种戏剧现象进行梳理与分析，为其创作与发展提供一种思路与建议。

    作者不但关注作品的评论，而且关注戏剧生态的营造，关注院团的发展以及戏剧人才培养等宏观问题。书中《发展论：戏剧院团与艺术创新》一章，比较详细地论述了“当前戏剧院团创新现状”“以‘人’为中心的戏曲传承”“国有院团如何保持艺术之树常青”“一个被改革的院团如何抓住观众与市场”“塑造院团的持续性与生命力”等问题。其中不只对北京的各大院团，如中国国家话剧院、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国家京剧院、北京市曲剧团等进行调研、研究，还对河南豫剧团、福建闽剧团、上海淮剧团等进行调研、研究，并提出院团改革发展的一个中心问题——“创作是中心环节，人才是宝贵财富”的建议。

    《创新论：大戏看北京的时代新思考》一章，是作者关注“大戏看北京”的各种戏剧演出活动后的思考，详细论述了“北京建设国际戏剧中心的现状与对策分析”“从非遗保护角度看北京地方戏的传承与发展”等重要问题。此外，作者对各种戏剧展演活动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以推戏推人的方式引领艺术创作方向”“以多剧种跨地区的方式传承艺术经典”“以取长补短相互‘取经’的方式推动行业发展”等建议。

    近年来，作者特别关注繁星戏剧村每年举办的“当代小剧场戏曲艺术节”，在大量看戏的过程中，把它与湖广会馆、正乙祠的演出进行比较研究，探讨小剧场戏曲创作演出的一些规律性问题，如小剧场舞台演出的时空问题，剧目文本创作与演员表演的风格问题等等。

    成绩的取得是汗水的浇灌，是心血的结晶。该书作者不但勤奋，而且是个有心人，做研究一丝不苟，收集资料处处留心，不辞劳苦，就如工匠们盖房子，一梁一柱，一砖一瓦，日积月累，天长日久，一座大厦始成……只要翻开书中的“附录”《近十年戏剧大事记》，就可以窥见作者在这方面所下的功夫。这是“历史的记录”，更是作者汗水的见证！

    对于作者的研究工作，王安奎先生曾这样评述：“不辞辛劳地奔走于各个剧场，饶有兴味地观摩各类戏剧，认真体察作品体现的人情世态，注意倾听创作者的甘苦，细心了解观众的悲喜爱恶，然后按照自己的学术积累，对作品做出有独到见解的评论，在此基础上再做深入的思考，从而进入理论的层次。”我认为，这正是该书作者在戏剧研究领域能够取得突出成绩的内在原因，也是该书的研究论述具有独树一帜的学术价值的牢固根基。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戏剧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