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祥
在大单元整体化学习框架下,培育学习者专家思维品质的核心路径,在于通过“具体→抽象→具体”的高通路迁移,构建课本知识与现实生活的逻辑桥梁。这就决定了以“大概念”为核心的单元整体化教学设计与教学应用,必须遵循“从具体现象提炼抽象本质,形成深度理解,再运用抽象原理解决具体生活问题”的教学逻辑。在教学过程中,教师应引导学生进行自主学习、合作探究,并适时点拨,从而帮助他们逐步构建起从现象洞察本质、以理论联结实践的思维体系。值得强调的是,无论是“大概念”的提炼与应用,还是真实性问题情境的创设、驱动性任务的设计,均应严格围绕课程目标、学习任务及学生认知规律进行规范化操作,杜绝因教师主观偏好或教学风格差异导致的随意性。
教师的“大概念”与学生的“大概念”
运用“大概念”统摄大单元整体化学习实践时,不可避免地要直面一组内在矛盾:从备课层面来看,相当数量的教师有能力通过深入研读大单元学习内容,立足于单元主题、学科知识要素和具体学习任务,精准提炼出该单元的学科大概念,进而构建整体化学习的教学框架,明确各课时的学习目标与任务,精心设计驱动性任务与教学活动;从教学实施角度出发,若要真正培养学生的专家思维,又不能简单地将教师预设的“大概念”直接告知学生,而是要通过创设真实性问题情境,预设富有挑战性的驱动性任务与活动,引导学生在主动探究过程中自主发现、逐步领悟。
此种矛盾貌似舍近求远,实则恰恰是培养学生深度理解和灵活应用知识的关键所在。本杰明·富兰克林说:“告诉我,我会忘记;教导我,我会记住;让我参与,我才能学会。”以此诠释教师在已知单元大概念的前提下,依旧组织学生通过自主研修、合作探究和适时点评,劳心劳力地感知并形成并不完善的概括性理解,便是为了追求真正的“学会”。此种“学会”,是超越于“知道”和“能做”的认知范畴,进入融会贯通之境的不二法门。
如何才能让学生真正走出被
动获取专家结论的窠臼,实现从“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再到运用课程所得灵活解决具体生活问题的认知跨越呢? 这便涉及自主性学习中的目标意识、任务意识和问题意识。目标是规范学习行为的航标灯,规范性目标指向下的自主性学习,才能取得相应的探究成果。任务是落实学习行为的航行本身,任务既不由教师随意设定,也不由学生自主生成,而是依照既有课程的预设,在单元说明中以主题和学科知识要素的方式明确地告知学生。问题是影响学习行为品质的具体行为,陈述性问题通常总是和惰性知识相结合,要想培养专家思维,离不开概念性问题和批判性问题。
如此,教师在引导学生“用教材学”的过程中,有关“大概念”的教学应用,便区分为两个阶段。前一阶段是“具体→抽象”,即依据大单元整体性学习的内容、目标、任务、主题、学科知识要素,有针对性地开展自主性研修,从“事实”中提炼主题和概念,在同类型的“事实”中寻找规律,进而凝练成跨时间、跨文化、跨情境、可迁移的“大概念”,形成具有普适价值的规律性认知。后一阶段是“抽象→具体”,即利用凝练出的“大概念”,在真实性问题情境中尝试解决各类变化发展中的新问题。该阶段的学习绝不是同一层级上的重复操练,而是不同认知情境下的逐层深入与举一反三。
此两个阶段,在时间分配上并非衡量,而是依据学习内容的内在差异而不断变化。以语文学科为例,当大单元整体化学习聚焦于同质的经典古诗文时,我们可在前两课时精心挑选两首最具典范意义的作品,引导学生完成从‘具体’到‘抽象’的跨越。而后续的课时,则致力于‘抽象’向‘具体’的回归,借助前两个课时提炼出的大概念,鼓励学生自主探索古诗文中的学习任务、主题及语文要素,实现知识的深化与拓展。而当大单元整体化学习的内容均为异质文本时,每一个文本都具有独特的逻辑结构,难以从其他文本的鉴赏中获取由此及彼的认知轨道,则该单元整体化学习的绝大多数课时,都会用以完成“具体→抽象”的任务,只有在所有的“异质”特征均被精准捕捉之后,再立足于这些特征,寻找共性化内容,凝练出更高层级的“大概念”。
“大概念”的“学科差异”与“学段差异”
不同的学科,不仅拥有独特的学科概念、原理和价值观念,还采用不同的学科方法和视角,这些差异在教学方法的选择和应用上尤为明显。这些差异决定了学生在学习这些学科课程时,其理解、分析、解决具体学科问题,以及进行学科知识构建和创新的思维方式和方法体系注定各具特色。比如,数学学科注重逻辑推理和抽象思维,注重从具体问题中抽象出数学模型并进行严谨的推导和论证;而历史学科则侧重于对史料的收集、整理和分析,通过对过去事件的还原和解读来揭示历史发展的规律。
如此,各学科在推进大单元整体化学习的过程中,其“大概念”的运用也就必然拥有鲜明的学科思维特色,很难将A学科的“大概念”应用方式简单复制粘贴到B学科的学习实践中。
数学、物理等自然科学的课程,内容总体上属于并列式结构。如数学区分为几何和代数两大类,其中几何又分解出平面几何、立体几何、解析几何三大模块,代数分解出代数式、函数、方程、统计与概率等模块。物理包含了力学、热学、电磁学、光学、近代物理等学习模块。然而,模块内部的知识结构却呈现出鲜明的链式特征。此类型学科开展大单元整体化学习活动时,应立足于模块特征设计多层级的学科大概念。越是上位的大概念,越是指向宏观性表述。越是下位的大概念,越趋于微观和细节。简而言之,学习者在面对具体的解析几何课程时,应专注于从课程内容中提炼大概念,而无需过分强调对整个模块的整体性理解。同样的道理,利用“大概念”组织具体课时的学习实践时,也致力于解决微观层面的具体问题。比如一道生活中的计算题,一个实验项目等等。
化学学科的模块设置,具有较为清晰的层级性。从化学基本概念、化学基本理论,到元素化合物知识,再到有机化学基础和化学实验,后续模块的学习总是建立在先前模块所“学得”或“习得”的认知经验之上。如此,在化学学科利用“大概念”组织常态化学习活动时,就不仅要考虑与当下学习内容、学习任务相关联的主题、概念等元素,而且要兼顾当下内容在整个知识链中的位置与价值,需充分发挥“大概念”的纽带作用,以帮助学生构建起对学科知识的全面理解。
语文学科受制于文选式的教材样态,其课程目标、学习任务缺乏明晰的学理逻辑。同样的几篇课文组合为一个单元,教材编写者赋予其不同的目标、任务、主题和语文要素,形成的大概念就注定不同,由此开展的学习活动也注定不同。这便要求语文学科从“大概念”的提炼,到“大概念”的应用,都只能建立在教材编写者预设的课程框架之内。但在实际的教学实践中,太多的语文教师习惯于依照自己的经验与思考取舍学习内容,设定学习任务,安排学习活动,结果必然带来认知的混乱和行为的无序。
学科差异之外,“大概念”的教学应用还存在明显的学段差异。在小学阶段,学生的认知以直观形象思维为主,因此,“大概念”的提炼与使用应更加贴近学生的生活实际,鼓励他们通过参与真实性问题情境中的动手实践,从而获取直观且深刻的感性认知经验。步入初中阶段后,随着学生抽象思维能力的逐步提升,“大概念”的提炼与应用便逐渐转向系统化、理论化的方向。高中阶段的学习,认知力逐步完善,实践力也不断增强,“大概念”也便可以不断朝向抽象概括的方向拓展延伸。比如在历史学科的学习中,小学阶段主要通过故事、图片等形式,让学生了解一些简单的历史事件和人物,形成初步的历史认知;初中阶段开始系统学习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注重培养学生对历史发展脉络的梳理能力和基本的史料分析能力;高中阶段则更强调历史学科核心素养的培养,要求学生能够运用唯物史观分析历史问题,从更宏观的角度把握历史发展规律,形成正确的历史价值观。随着学习任务的转变,相应地,也需要不同层次的“大概念”来与之匹配。
“大概念”在大单元整体化学习中的应用逻辑
在大单元整体化学习过程中,要想真正发挥“大概念”的统摄和整合功用,使其更好地服务于学习思维品质的提升,除却需要掌握必要的知识技能,还需要在应用逻辑上细加斟酌,正确处理好“大概念”与其他课程要素的学理关系。
(一)以“大概念”为导向,确定学习目标
既有教材虽在各学习单元中预设了特定的主题和学科知识要素,却并未拟设明晰的学习目标。这便在一定程度上带来了课堂学习定位的混乱。其中最具代表性的问题,即“学教材”与“用教材学”。许多中小学教师受传统教学习惯影响,往往过于注重具体学习内容的详细解读,而忽视了引导学生运用教材中的知识技能进行主动探索,导致学科教学仍局限于直接传授专家结论的低层次迁移。
“大概念”的凝练与应用,让学习目标直接指向了超越于具体案例之上的概括性理解。如此,大单元整体化学习中的“大概念”便必然性承载起宏观掌控课堂导向的功能,并以提前预设的学习目标,不但为学生提供了学习内容取舍的标准,而且为其由具体课例中提炼“大概念”提供了重要参考。只有学习目标和“大概念”同频共振,“用教材学”才能真正发生。
(二)以“大概念”为核心,分解学习任务
开展大单元整体化学习时,中观性质的单元学习任务,必须分解为具体的课时学习任务。各具体课时学习任务的总和,虽可略大于单元学习任务的预设范畴,但绝不能脱离了单元核心任务而另辟蹊径。
日常教学中,中小学教师应该如何确立具体课时的学习任务呢?这便需要时刻保持“大概念”在场。既然各具体课时的学习,要么是由“具体”中提炼“抽象”,要么是运用“抽象”探寻“具体”,那么居于“抽象”位置的“大概念”便不可或缺。
需要强调的是,任意一门学科的单课时学习,其学习任务不宜超过三个。学习任务之下,还需要下位的驱动性任务和具体活动作支撑。当下的教学中,有些教师一节课设计了近十个学习任务,如此则每一个任务都缺乏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思考和合作探究。
(三)以“大概念”为引领,设计学习活动
学习活动是大单元整体化学习的“神经末梢”。在大单元整体化学习过程中,“大概念”的生成,离不开具体的学习活动;“大概念”的应用,同样离不开具体的学习活动。
与传统型教学中指向静态知识认知的学习活动相比,大单元整体化学习中的活动,是以“大概念”为引领,以课时学习目标、课时学习任务为准则,针对真实性问题情境和驱动性任务而展开的综合性学习实践行为。大单元整体化学习中的活动,不以静态知识的学得为目标,而是追求动态性的观察、体验、感悟、鉴赏、探究,最终指向理解与应用。此处所说的“理解”,即概括性理解,或全局性理解。其本质就是形成跨时间、跨文化、跨情境、可迁移的“大概念”。
“大概念”引领下的学习活动,具有目标的聚焦性、内容的整合性、过程的探究性、情境的真实性、思维的进阶性、评价的多元性等特征。特征虽多,但都离不开“大概念”这一主线。
(四)以“大概念”为线索,开展学习评价
以“大概念”为核心的结构化课程内容的学习,因先行的学习目标和预设的学习结果的双向驱动,促使学习者根据目标、任务以及“大概念”,结合教材中的具体认知经验,在真实的问题情境中验证“理解”,并深入探究不断变化的具体问题。此种学习,属于以“理解”与“应用”为终极目的的“逆向学习”。
此种类型的学习范式,需建立与之相适应的评价准则。以教学目标预设学习活动的出发点和归宿,以学习活动助推教学目标的实现,以学习评价检测教学目标和学习活动的契合度。
能够协调此三者间关系的最佳纽带,非“大概念”莫属。以此一种概括性理解为认知根本,既可回溯学习目标的科学性、合理性,又可验证驱动性任务和具体活动的指向性、思辨性,还可以界定评价内容的针对性、层级性。一把尺子量到底,有利于剥离日常学习中的知行偏差,让学习真正聚焦于专家思维品质的养成。
(作者系江苏省特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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