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把“young person”译为“小妮子”

    ■李家真

    近承友朋告知，有读者对拙译《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的《波西米亚丑闻》中福尔摩斯所用“young person”这个称谓的译法（拙译为“小妮子”）有所不解。为免读者疑惑，谨此略述我选用这种译法的缘由。

    在这个故事当中，波西米亚国王向福尔摩斯求助，说他受到了“著名的女投机分子”（the well-known adventuress）艾琳·阿德勒的威胁，福尔摩斯推断他是被艾琳·阿德勒抓到了把柄，于是说道：

    “Your Majesty, as I understand, became entangled with this 
young person,wrote her some compromising letters,and is now
 desirous of getting those letters back.”（拙译为：“我没想错的话，陛下应该是跟这个小妮子有所牵缠，给她写过一些内容欠妥的信件，如今又想把这些信件拿回来吧。”）

    关于这句话里的“young person”，《牛津英语词典》第二版“person”一词第二个义项的d分项是：“Used contemptuously or slightingly of a man. Also, of a woman.”
（作为贬称或蔑称用于男性，也用于女性。）该词典为这个义项征引的各条例句来自1782至1939年。第二个义项的e分项则是对“young person”这个称谓的专门诠解：“a young man or young woman（L.juvenis）;now esp. used of the latter, when the speaker does
 not desire to specify her position as‘girl’,‘woman’,or‘lady’.”（指年轻男性或女性，对应于拉丁词语juvenis；现在尤其常用于女性，出现在说话者不想把所指女性指明为“女孩”“女人”或“女士/夫人”的场合。）该词典为这个义项征引的各条例句来自1535至1893年。

    根据《牛津英语词典》列明的以上义项，结合上下文语境，我认为福尔摩斯在此使用的“young person”称谓含有轻蔑之意，译作“小妮子”较为妥当。顺便说一句，福尔摩斯这句话里的“entangled”（拙译为“有所牵缠”）同样含有贬义，不能泛泛地译为“有过一段感情”，因为按照《牛津英语词典》的解释，“entangle”的名词形式“entanglement”意 为“compromising relationship, an unsuitable liaison”（不体面的关系，不适当的私情）。

    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文学作品，常常包含把“young person”用为贬称或蔑称的例子，比如狄更斯的《远大前程》，萨克雷的《名利场》，以及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而在整部《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当中，柯南·道尔只用过两次“young person”，两次都出于福尔摩斯之口，说的都是艾琳·阿德勒。第一次就是前面讲到的这个例子，第二次也见于同一个故事，出现在前面这个例子几行之后，原文作：

    “If this young person should produce her letters for blackmailing or other purposes, how is she to prove their authenticity?”（拙译为：假设这个小妮子想利用信件来达到要挟之类的目的，她怎么能证明信件不是假的呢？）

    柯南· 道尔爵士生活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当时的女性仍然面临很多不公平的待遇。柯南·道尔本人虽曾为女性权利大声疾呼，但他终归是那个时代的人，而那个时代的许多观点和认识，毕竟跟现今有所不同，后世的译者，绝不能把自身所处时代的观点和认识塞给古人。至于柯南·道尔笔下这位神探对女性的态度，读者只要细心阅读忠实于原文的译文，自然可以得出自己的结论。仅就《波西米亚丑闻》这个故事而言，读者从头读到尾，不难发现这位神探刚开始对女性不太感冒，后来因为在艾琳·阿德勒手里遭遇挫败，态度才算是有所改变，例证便是这个故事结尾部分的一句话：“以前呢，福尔摩斯常常会拿女人的智慧来开玩笑，最近嘛，我（华生）倒是没听见他谈论这方面的话题。”（原文是：“He used to make merry over  the  cleverness  of women, but I 
have not heard him do it of l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