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足迹掷地有声

    ■赵婉彤

    作为一门以“重建或复原人类过去”为理想的学科，考古是人类探寻历史的必要手段，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随着时代的发展，当不同领域之间的“先成边界”逐渐消解，大众对于考古学科的认知需求也逐步提高：从以往更多对结果的关注，发展到对整个考古深厚学术活动认知和学理意义的探索。因而在当今时代，突破考古学科“高冷矜贵”的大众认知壁垒，深入浅出剖析历史、传承文化、推广研究的作品具有不可或缺的价值。这一方面，海未平所著的《长安西望：丝绸之路考古纪事》就是一次大胆而富有创新的尝试。该书聚焦西北大学王建新教授团队二十多年的考古科研历程，沿王建新丝路考古研究的足迹，解密个中不为人知的细节。将时间的纵向维度与空间的横向维度相结合，使科学纪事内化在王建新团队打破西方学术垄断，为世界贡献中国方案，并最终在全球考古专业领域变跟随为领跑的动人故事中。

    “后台”与微观活动的呈现

    《长安西望》将考古科研的视野从惯有的“前台”成果展示转移至“后台”细节的呈现，既实现了过程的真实还原，也对考古进行了来自不同维度的深刻阐释。这其中，作家在展现王建新团队专业考古活动的同时，也有意将关注点投射在每一次实践的缘由、事件、背景等那些“结果之外”的方面，使得读者对于丝路考古活动得以在学理、情感、历史等各角度实现认知的“闭环”。例如，在《为什么是西北大学》一章中，作家从百年西北大学校史的渊源说起，将丝路大漠苍凉的孤烟与学校自强不息的厚重结合起来。同时，在历史传承的维度，从黄文弼到马长寿，从陈直到彭树智，《长安西望》让读者了解到，正是老辈西大人薪火相传、自强不息的求索精神，才使得今天的王建新团队看似横空出世，实则水到渠成。同样，在呈现王建新团队“中国人解决大月氏文化遗存”考古实践的同时，作家不仅着力还原考古过程，还努力建构出一条贯穿始终的情感线索，使得全书在冷静的笔触之下凸显丰富的情感张力。在丝路考古话语权长期被西方垄断的背景下，当日本学者提出“中国境内月氏考古文化遗存在哪里？”的疑问时，作家通过场景和心理叙事，巧妙地建立了读者与王建新的共鸣，将“中国丝路月氏考古”内化为一种信念，在之后章节的阅读中不断激荡升华。当王建新团队克服重重难关，最终发现大月氏，并重塑世界丝路考古格局的时候，这种信念得以升华，迸发出震撼人心的力量。同时，作家通过王建新团队与中亚同行友好合作的具象呈现，以微观视角折射出宏大的现实主题：秉承着互信互利、合作共赢的开放态度，中国与欧亚大陆各国正走在一条共同繁荣、通往光明的道路上。

    “深描”与宏观矩阵的建构某种程度上，《长安西望》是一本有“野心”的书，聚焦考古，却不拘泥于考古。全书将王建新丝路考古活动放置于多学科、多维度“共构”的矩阵框架之上，为读者建立宏观的视野。例如，在《踏上寻找大月氏之路》一章中，作者并未急于书写王建新月氏考古实践的开展情况，而是将着眼点置于对河西走廊文化背景的建构上，从历史、地理、农业、气象、手工业等多学科展开背景铺垫。一方面，为读者全面了解大月氏考古奠定学科基础；另一方面，这种由点及面的书写方式既实现了王建新考古实践深层学理逻辑的外化，同时也是作家借助创作这一意义存在方式建立考古学科与其他学科关联的通路，为大众搭建了多维度的学科矩阵视野。同时，《长安西望》将王建新的考古实践放置在全球历史文化背景的语域之中，从而建立起丝路考古的全球化视角。从西方学界对于话语权的垄断和樋口隆康之问，到王建新怀着中国丝路考古“迟到但不缺席”的决心走上寻找大月氏之路；从团队一步一步掌握世界丝路考古话语权，到最终在丝路考古领域领跑世界的决心，作家通过将王建新团队与国际考古界的平行对比，为读者勾勒出中国丝路考古改变并重塑世界考古学术格局的宏观脉络。而这正是当今时代背景下中国从不同维度提升科学文化软实力，在不同领域建构中国在世界的话语权，并最终推进世界文明发展的现实例证。

    “非虚构”与考古科学的普及

    无论从学科维度纵向还原考古实践，还是从交叉视角横向建构考古视野，《长安西望》不仅是对王建新丝路考古科研的深度阐释，还从文学非虚构的角度为读者展现了考古人自强不息的求索精神。在“大黑沟遭遇车祸”一节，文本对事件的叙述结束在王建新一句简单的“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这里，作家海未平的深刻之处在于，其并没有用过多的笔墨进行抒情和渲染，文字戛然而止地恰到好处。看似云淡风轻，却消解了读者与科研工作者的心理边界。而背后汹涌着勇气与恐惧的较量、辛酸与执着的并存，种种复杂的情感尽在文本的留白之中。文学拉近了大众与考古科学的距离，使读者可以与王建新一起，用眼睛感受历史的壮美，用足迹丈量世界的博大，用情怀体味梦想的珍贵。这其间，通过文学空间的建构，《长安西望》对人物事件的呈现得以博而有序地展开。文学性的书写方式贯穿在具体考古事件的叙述之中，为看似枯燥的考古活动注入浪漫主义色彩，充斥着情感性和象征性，耐人寻味。“亘古的风吹过亘古的荒凉，仿佛没有生命迹象才算真正的永恒……”“天空如灰烬一般迷蒙，汽车卷起的烟尘在苍茫的旷野中滚滚而过……”仅寥寥数语，作家便勾勒出戈壁滩的苍凉和考古之路的艰辛。《长安西望》用文学的眼光凝望考古，拉近了具有较强专业性的学科与大众的距离，这是新媒体语境中，科学普及大众化的一次成功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