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能为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致敬读书日!<一> 与书为伴,悦读有香。掌灯宇宙,寸心万壑。墨香氤氲,书承文脉。悠悠万事,阅读为大。《四时读书乐》中说,“蹉跎莫谴韶光老,人生唯有读书好”,明代于谦《观书》诗有言,“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爱好读书,又有书读,无疑是幸福的,也是特别美好的。俄国作家高尔基称,“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莎士比亚说,“生活里没有书籍,就好像没有阳光;智慧里没有书籍,就好像鸟儿没有翅膀”。徜徉书海,浸润书香,启慧增智,读书穷理,陶冶心灵,积墨成迹,积渐成学,此乃人生第一等好事,“手中有书,杯中有茶,闹中取静,心有桃园”,此情此境,莫不羡煞天下人。
阅读经典,皓首穷经,方能邂逅大师灵魂;与其思想对话,才能汲取人类文化知识精神力量,创造出新的思想文化与文明发展。人类历史文明往往载以经典文献得以传承流布,读书能使人了解历史,认识自己,滋养情怀,开阔视野,陶冶情操,明智识理,增进思想,助益精神丰盈、开阔辽远。俗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甚至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之言。无论如何,读书之重要,怎样形容都不为过。宋朝黄山谷有言:“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英国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说,“读书足以怡情,足以傅彩,足以长才”,其“知识就是力量”口号更是尽人皆知。读书不仅能够修养身心,培养气质,还能增进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精神力量。书籍中蕴藏着知识的海洋,要获取知识,就要勤奋刻苦阅读经典。当然,好读书、读经典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二> 热爱阅读,重要的是热爱阅读经典,走进经典世界。汉字“经典”一词出于《汉书·孙宝传》载汉末大臣孙宝之言:“周公上圣,召公大贤,尚犹有不相说,著于经典,两不相损。”这里所说之经典是跨越古今的,也是不分西东的,是指人类历史上所有流传下来具有重要思想价值与知识储存的经典文本。经典并非狭义上的中国传统文化史上的“经”与“经学”(类似西语“Exegesis”,解经学、注经学),显然,经典远超于“经学”意涵,是世界性的具有典范性的经典文本。意大利作家伊塔洛·卡尔维诺说,经典宛如一本古代护身符的书,“是一本每次重读都像初读那样带来发现的书”,“经典帮助我们理解我们是谁和我们所达到的位置”,“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永不会耗尽它要向读者说的一切东西的书”。复旦大学张汝伦教授亦言,经典是意义的渊薮,是思想取之不尽的源泉。经典是无法一览无余的,它随着我们的理解力和领悟力,以及我们的问题意识的提高而愈益精深博大,不可方物。经典是人类对世界和对自己理解的集中体现和记录。经典既是文明的基石,也是文明的坐标。华师大潘德荣先生则强调,“经典是时代精神的结晶,包含着一个民族的历史记忆,也蕴含着我们关于未来的理念。倘若我们对经典的景仰之情消失殆尽,人类就不再有希望。”
德国解释学家伽达默尔认为,“对于世界史全部历程的理解只能从历史流传物本身才能获得”。人存在和生活于历史流传物之中,历史流传物构成人类历史文化的基础和根基,“历史流传物的本质以语言性作为标志”,其通过语言的媒介而存在。“语言能让某种东西‘显露出来’和涌现出来,而这种东西自此才有存在”,“语言流传物是真正词义上的流传物”。这就是说,真正历史流传物是一种语言性文本,这种语言性文本既指文字性文本,也指非文字性文本。伽达默尔明确主张,文本这一概念并非只是文学研究的对象领域的名称,“‘文本’在此必须被理解成一个解释学的概念,这就是说,不要从语法学和语言学的角度来看待文本,亦即不要把它看成是完成的”。
在现代解释学意义上,“文本(text)这个概念主要以两种关联方式进入现代语言,其一是作为人们在布道和教会学说中进行解释的圣经的文本,文本是一切注释工作的基础,所有注释工作都是以信仰真理为前提的;其二是“文本”一词的自然使用是与音乐相联系的,在音乐中,文本是歌唱艺术的文本,是对音乐符号解释的文本,它不是先行给予的,而是在歌唱的实践过程中的积淀之物。历史流传物的根本是语言性存在物,语言性存在物的载体表现为一种“文本”,它既有先行给予的现成的文字性文本,亦有非先行给予的而于人们实践经验过程之中所积淀下来的作为理解和解释对象的非文字性文本。文字性文本是根本性的,但非文字性文本更为广泛、更为通行。文本是与理解、解释的语言性联系在一起的,凡具有语言性的作为理解、解释的对象物,皆可称之为“文本”,故而,“解释学本来的任务或首要的任务就是理解文本”,从语言存在论意义上,“能够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
人类历史长河中,思想和文化的承载体是文字性的语言,由这种文字性语言构成的文本便作为一种历史流传物记录、反映和表现着人类的知识、文化和思想发展。经典文本不是指历史流传物中所有的文字文本,而是意指那些既在空间上又在时间中真正保留和传承下来的构成人类思想、文化和知识的经典文本。经典(klassisch)之所以是经典,是由其经典性决定的,“经典性”表现为“规范性”和“历史性”之结合:从其规范性来说,“我们所谓经典性,乃是某种从交替变迁时代及其变迁的趣味中取回的东西——它可以以一种直接的方式被我们接触……其实经典性乃是对某种持续存在东西的意识,对某种不能被丧失并独立于一切时间条件的意义的意识,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我们称某物为‘经典性’的——即一种无时间性的当下存在,这种当下存在对于每一个当代都意味着‘同时性’。因此,‘经典性’概念中(这完全符合古代和现代对于该词的用法)首先存在的是规范性的意义”。一种文本要成为经典,必须具有普遍的真理性和规范性,具有超越一切时间条件的意义。就其历史性而言,“经典性之所以是一种真正的历史范畴,正是因为它远比某种时代概念或某种历史性的风格概念有更多的内容,不过它也并不像成为一种超历史的价值概念,它并不表示一种我们可以归给某些历史现象的特性,而是表示历史存在本身的一种独特方式,表示那种——通过愈来愈更新的证明——允许真的东西存在的历史性的保存优越性”。经典性是一种关于事物认识和理解的真理性和规范性,而这种真理性和规范性又不是凝固的不变的,而是存在于历史之中,是一种历史性的保存,也是一种历史性的流传和开放。
经典性是文本的“规范性”与“历史性”。“阅读的理解并不是重复某些以往的东西,而是参与了一种当前的意义”,“以文字形式流传下来的一切东西对于一切时代都是同时代的,在文字流传物中具有一种独特的过去与现代并存的形式”,“文字流传物并不是某个过去世界的残留物,它们总是超越这个世界而进入到它们所陈述的意义领域”。故此,伽达默尔说:“我们其实是经常地处于传统之中,而这种处于绝不是什么对象化行为,以至于传统所告诉我的东西是某种异己的东西——它一直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一种范例和借鉴,一种对自身的重新认识。”“时间距离不是一个张着大口的鸿沟,而是由习俗和传统的连续性所填满,正是由于这种连续性,一切传承物才向我们呈现出来。”经典的历史性决定了经典的意义并非固定的,而是开放性的,它就存在于人们不断地对其所作的历史性的理解和解释之中,每一次阅读都在展现也在构成经典意义。经典意义既是跨越时空的共时性的存在,也是处于历史性中不断通过理解解释而产生出来的具有时代性意义的阐释,且将之与人们当下的存在、生活联系起来。也因此,经典的意义就在人们不断地反复的阅读和理解解释之中,经典的阅读,对于人类历史的自我了解、当下继承和未来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三> “哲学经典作家将显现真正的先见之明”。人类世世代代的关于世界、社会和人生的根本性智慧和思考就最为集中地表现和反映于经典之中,同时,经典意义又存在于人们的不断理解和解释之中,正是通过不断地历史性的理解和解释,经典意义方能向我们真正发生、显露出来,“流传物的历史生命力就在于它一直依赖于新的同化和解释”。就此而言,我们每个时代的真正阅读,须臾不可离开经典,轻视或无视经典的阅读,就无法把握“在经典中的它的时代”。我们必须保持对经典的尊重和重视,阅读经典应成为每一个时代最为重要也是最为根本性的阅读。经典著作永远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这是经典——这意味着人们将要一次又一次地听它,一次又一次看它,一次又一次读它,而且它将一次又一次是正确的”。经典意义是一种历史性的流传物,其生命力就存在于人类不断地理解和解释之中,作为一种被理解和解释的经典意义,它永远不会终止于某一时代或者某一理解,而是永远开放的。经典阅读只有开始,没有结束,经典常读常新,经典意义就存在于其被不断地反复理解解释的活动之中,通过历史性、无限性的理解解释而发生、显露并获得自身意义规定。
经典意义不是固定现成的。经典意义本质上是一种意义理解、解释的事情,“理解属于被理解的存在本身”。意义理解总是处于一定的解释学情境之中的,意义的发生和形成永远是一种“效果历史意识”的产物。既然经典文本的意义就发生于解释学情境中,那么,语境就是理解解释本身的组成内容。正因此,经典解释的意义空间是自身敞开的,经典意义不再是绝对不变的和永远统一的结论与答案,而是多样的和无限的。恰恰是解释学情境决定了经典理解解释不是封闭的,也不是一次性的,“仅当文本每次都以不同的方式被理解时,文本才可以说得到理解”。现代语境并不构成对经典意义的理解障碍,相反,包括语境在内的解释学情境之要素,破除了经典意义理解的绝对性,打开了其意义理解的无限空间,使经典意义永远保持了一种开放性。帕尔默(Richard E. Palmer)指出,“解释学提醒我们对传统经典的珍视。我们需要效命于真理和对真理的爱。对解释学来说,作为反思的定向就是去面对来自过去的文本,历史不是伸向我们身后的远方的碎片瓦砾,而是持续地在我们的理解中活跃着和运作着。与文本的充满敬意的对话,它让我们与我们传统中的智慧相联系。当阅读一个文本时我们的理解似乎是真实可靠的,这不是因为我们直接从形而上学的天国重新唤回了永恒的真理,而是因为在表达的语词中保存着的经验和我们自己的经验产生了回响,从而变得有说服力,令人信服”。
总之,现代语境不同,并不会妨碍对于经典意义的现代解释。重要的是,如何让经典在现代新语境中获得新的理解解释,因为这种新理解和新解释就构成了经典意义本身。人们唯有热爱经典,接近经典,走进经典阅读与意义理解,才能去沉思和探寻人的存在的更好的可能。人类文化奠基于语言之上,经典文本不仅是对口头语言的记录,更是思想、知识的承载物,“文字和从文字产生的词的复活是一切人类传说中最大的秘密之一”。作为文字语言的经典,是人类历史文化的真正流传物。阅读经典,就是一种理解和解释,根本上就是对经典意义及其历史发展的一种参与、推动与创造。墨香悠悠,书韵致远,经典因阅读而意义永远流续。与经典同行,让阅读经典成为人的生命存在的自觉敞开和精神追求的明确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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