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柏和他的科幻小说：回到世界的“初心”

    ■张梅

    明天出版社以不同时期儿童作家最早绽放文学“初心”的创作为选题，策划出版了一套“初心文丛”。这种出版创举给创作界、出版界、阅读界和研究界提供了一个回望来路、审视当下、眺望未来的极富价值的视角。在这批作品中，王林柏的《喵星神医》作为“初心文丛”第一、二辑中唯一的科幻短篇小说集引起了关注。此书深厚的人文情怀，为后人类时期“初心”的重构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初心”，意为人们最原初、最本真、最纯粹的愿望和追求。那么在基于质疑人本主义前提下出现的后人类，“初心”的坚守还有没有意义？ 我们发现书中构建的后人类时期，仁爱、良知并没被摒弃，而这些善的伦理都发端于人们牵挂亲人的“初心”，正如《论语》所言：“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机械之心》小主人爱丽所说的“我们是一家人”，融化了机器人丁吉“机械之心”的坚硬。丁吉对爱丽的爱深沉又恒久，“初心”如一，终其一生寻找爱丽踪迹，等待爱丽归来。《被时光遗忘的爸爸》最动人之处也是对亲情的深深眷恋。身患绝症只剩半年生命的爸爸参加一项太空休眠实验，爸爸的要求只是每年苏醒一次陪女儿过生日。于是女儿成年前的每个生日都充满了极致的快乐。爸爸用生命为女儿打造了一个“不完美却完整的童年”。当人们对未来世界充满茫然和恐惧时，基于亲人关爱的“初心”，让人觉得生命无论以何种样态存在，都会心有所安、身有所依。

    然而，“初心”易得，“始终”难守。《喵星神医》中叙事者“我”被生活摧残得麻木和漠然，是“初心”蒙尘的打工人。“喵星神医”给我开的处方是重拾“初心”。“我”拨通了久未联系的父母的电话，当父母惊喜又慈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我”感觉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原来“我”的病态只是想家了。“初心”重见，阳光灿烂。当然书中也探讨了“初心”遗失的现实。《置换》便是对人们忘却“初心”的一种“以己之道还彼之身”的惩治，也是对屠戮生灵的战争行为的一种想象式解决。书中还涉及后人类时期“初心”如何界定的伦理困境。

    《第二人生》中的“第二人生”项目，是通过扫描患者的记忆等手段，模拟制作了患者某段人生的录像，使患者相信平行宇宙的存在，并提供给患者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这个项目确实在减少患者人生遗憾的方面体现了人文关怀，但代价是窃取患者隐私、欺骗患者的认知，所谓的重新选择不过是一个科技上的谎言。《狐狸的眼镜》也是科技制造的幻境。幻境当然具有虚假性，但当人们从幻境中无比真实地看到已经逝去的亲人时，人们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书中对后人类时期“初心”重构的困境设置，呈现了儿童文学所能抵达的思想的深度和人文的厚度。

    “初心”，在道家哲学中是以婴孩指代其合乎天地之道的特性。由此观之，纯真的孩童最能体现“见素抱朴”的本真状态。全媒体时代，各种文学之外的科技狠活的运用，使很多创作者已经不安分于讲好一个故事；因而，不忘“初心”在儿童文学上也体现为回归本源，讲好一个故事。从文学发生学的角度考察，好的故事多起于困境：发展就是寻求突破困境的路径，高潮就是冲破困境的力量和阻碍的力量的角逐，结局就是当下困境的解决。此短篇集大多契合这种经典模式。

    王林柏的科幻短篇极高的情感浓度，源于对“初心”的坚守。无论是对打工人、绝症患者、被遗弃者、无辜受害者的困窘或无助，还是老龄化、空巢化、纯真不再的人生困境，王林柏都从人未经世俗沾染的本心出发，试图给出积极的、正向的回答。由此我们不必恐惧充满不确定性的后人类时期，因为“初心”给予我们力量，伴我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