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鑫
李志军博士的新作《我观故我在》虽然是一本哲学随笔集,却具有精思独运的原创性质。该书的上卷,主要是对文学经典的疏通与揭示。对于《西游记》,人们大都以为这是一部神魔小说。李博士却指出,《西游记》是一部神仙之书,“是一部内涵博大深刻、结构精妙神奇的宗教哲理小说”。对于《水浒传》,李博士的解读,与金圣叹唱对台戏,为宋江翻案,指出宋江是替天行道的君子儒,宋江的悲剧源自这个“替”字。书中指出,解读《水浒传》的密码在“天机”,天机的背后是天道,天道表现于北斗七星的运行。《水浒传》中的人物塑造、情节安排都可以从天道的层面给出一种合理的解释。对于《三国演义》,李博士指出,《三国演义》演绎的不是江湖义气,而是“春秋大义”。所谓“春秋大义”,一言以蔽之,就是“天道规范着人道,人道要遵从天道”。而“春秋大义”在小说中的表现,就是忠义。对于《红楼梦》,作者抓住石头和镜子两个关键词,指出通灵宝玉乃是妙明真心,只为恩爱贪欲,导致宝玉的灵性伴随浊身,在轮回中流转。风月宝鉴也是妙明真心,只有了却情缘,断灭尘念,明心见性,才能勘破人生实相;太虚幻境即是真如福地,真如福地即是太虚幻境。
该书的下卷是对中国哲学经典的解读,其中一以贯之的洞见,就是“天道”“天理”与“本心”。对于阳明心学,李博士指出,心学即成圣之学,是讲给立志成为圣贤的人听的。此圣贤之学,以“理”观之为“理学”,以“心”观之为“心学”,心即理,理即心,最终收归于一“心”。那么,什么是心? 每个人都有两个心。一个心用来做事,一个心用来省察。这个用来省察的心,就是本心、良知。关于《老子》,作者指出:老子的道有两层意义。一是本体,是万物之母;二是万物生有与归无的规律。二者又是一体的:是无,也是有;是母,也是子;是超越的,也是内在的。李博士逐一解读《庄子》内七篇,并且指出,《庄子》全书的总纲都是讲“游”,无所待而游于无穷。而无待之游,首先要“无我”。如何“无我”? 每个人都有两个我,一个是心无挂碍,冥合于道的“真宰”;一个是为物欲所迷惑,追逐外境,随风摇摆的“假我”。要“吾丧我”,去掉假我,明心见性,才能无心而自化,与物俱化。对于《周易》,作者指出,“易”有三义:变易,不易,易简。变易,就是无常。“不易”,就是永恒,就是天道。“易简”,就是说,这个看起来无比复杂多变的世界,其实非常简单。如果你站在“不易”的地方来看待“变易”的话,其实非常简单。这个永恒的地方,就是“天道”。
李志军的经典解读都奠基于他对于中华文化的一个洞见:先秦的经典都来源于一个更久远的学术系统——对于“天道”的体悟。李博士指出,天道,就是天体的运行。中国上古时期的天文学认为,天上所有星辰的运行,都要以北极星为中心,北斗七星的魁口始终朝向北极星。北辰、北极为天之心,它是变化的,不是某一颗具体的星,只是一个象征而已。北斗七星则是天道运行的枢纽。北斗七星标示了四季的轮回,也掌控着日、月及五大行星的行动轨迹,二十八宿同样随着北斗七星而旋转。北极星就是天心;这个浩瀚的、深邃的、永恒的星空的运转规律,就是天道。天心不动,空明虚寂。天道恒在,遍在于一切生命。
基于这个洞见,李志军提出一个命题:国学即心学,东方哲学的思维方式是三维的:物质,意识,本心。整个宇宙是能量的转化,宇宙的本质是至善,至善的体现就是生命。中国人的宇宙是一个大生命体,是动态的、有机的、通畅的整体。这个宇宙是和谐有序的,其目的就是化育生命。唯独人心,方能够感应到宇宙生命的脉动与生命的尊严。所谓本心,就是天地之心,此“心”之源头极其久远,乃远古圣人俯仰天地之所悟。心学,就是以圣人之心来观天地之心。所谓天地之心,即天地生育万物的心;所谓圣人之心,是圣人参赞天地化育之心。
李志军从中国传统的天文学、科学角度来讲中国哲学,以中释中,令我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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