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记忆的国别史翻译

　　■任 晓

　　近些年来，区域国别研究受到了有关部门的重视。多年前，我国曾在极高层次上大规模地组织翻译过品种极多的国别史，值得今天的我们记上一笔。

　　拙著《中国国际关系学史》（商务印书馆2022版）在第154页上写到，20世纪70年代国内多家出版社联手，翻译出版世界各国历史，“如此的翻译出版规模，需要强大的翻译力量，若非从极高的层次上有组织地开展，是绝无可能进行的”。最近看到新史料，此事跟1971年出版工作座谈会和周总理的指示相关。

　　1971年3月15日，全国出版工作座谈会在北京举行。出版工作座谈会成立了领导小组，小组成员由国务院办公室、文化组、科教组、出版口、中央党校的代表和七个组的组长共17人组成。6月24日，周恩来总理接见会议领导小组成员。这次接见中，周总理讲到了要出版“中国的和外国的历史书”。

　　全国出版工作座谈会最后形成的文件，即是《关于出版工作座谈会的报告》，中共中央于8月13日以中发[1971]43号文件下发到各地执行。同年9月8日，中共中央发出文件，批转国务院出版口领导小组《关于收集、翻译、出版世界各国历史书籍的情况》的报告。

　　在这个情况报告中，出版口提出了翻译、出版各国历史书的计划。根据其调查了解，全世界（除我国外）有188个国家和地区，到当时为止已出版29个国家的84种国别史，拟审查后重印，或者另选新版书籍翻译出版；已有译稿的7个国家的国别史，立即编审加工，年内出版；尚未翻译的68个国家和地区的历史书，选择版本，翻译定稿后出版；尚未收集到的84个国家和地区的历史书，从速引进，然后翻译出版。

　　11月8日，各国历史书籍翻译出版领导小组成立，领导小组成员有外交部、中联部、科教组、出版口及中华·商务和北京、上海出版部门的负责人。这里要补充说明的是，1969年，在大批职工下放到湖北咸宁的文化部“干校”后，当时的出版管理机构“出版口”将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两个单位合二为一，名为“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简称中华·商务）了。

　　该小组的会议决定，尚未译成中文的68个国家和地区的国别史，分别由外交部、中联部七个研究所，和北京、上海、天津等12个省市承担，负责选择版本、翻译、定稿后交当地出版社出版，中央各单位交商务印书馆出版。

　　根据出版界前辈方厚枢的《历史回望纪事1927-2013》（中国书籍出版社2017年版）所述，世界各国历史书由全国14家出版社联合承担出版工作，于1971年冬至1973年陆续出版。这14家出版社，是跟参与这项工作的省市对应的，翻译工作由哪一个省（或直辖市）承担，出版也由该省（或直辖市）的出版社承担。已知参与的有商务印书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北京人民出版社（并非“人民出版社”）、山东人民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等。

　　方厚枢的“于1971年冬至1973年陆续出版”这个说法，给人的印象是翻译出版到1973年就完成或终止了，事实并非如此。就我查考所见，最晚出版的国别史至少出到了1980年。如四川大学外语系翻译组译的《锡兰现代史》是由四川人民出版社于1980年出版的；史瑞祥译的《最后的托管地（密克罗尼西亚史）》是由商务印书馆于1980年出版的，等等。由此可见，这套规模甚大的国别史译著完成的时间远在1973年之后。到底出了多少种书？ 至今未见有权威人士或机构公布数字，但应该是在一百种以上。

　　有人回忆说，上海当时负责非洲。如于珺译的《西非简史》（1977）、上海外国语学院德法语系法语组译的《毛里塔尼亚史（1900-1934）》（1977）、上海师范大学《尼日尔史》翻译组译的《尼日尔史》（1977）、伍协力等译的《塞内加尔》（1976）、上海电影译制厂翻译组译的《热带非洲政治史》（1977）、卞亦实译的《法属索马里（吉布提与非洲之角）》（1975）都是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这“卞亦实”就是上海人民出版社的编译室。然而，非洲各国的历史书并不都是由上海翻译和出版的。比如，《西南非洲》（山东大学外文系俄语专业师生集体翻译，1978）、《莱索托博茨瓦纳及斯威士兰》（山东大学翻译组译，1979）和《斯威士兰史》（山东大学外文系翻译组译，1978）就都是由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

　　大洋洲各国的历史基本是由广东承担的。如广东化工学院《新几内亚简史》翻译组译的《新几内亚简史》（1975）、同校《新西兰简史》翻译组译的《新西兰简史》（1978）、译者署名翻译的《斐济现代史》（1976）均是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令人称奇的是，关岛竟有分为上中下三册的《关岛全史》，由广东师范学院《关岛全史》翻译组译，1976年出版。东南亚各国基本是由商务印书馆及北京别的出版社承担的，如《越南古代史》（上、下册，1976）、《菲律宾共和国：历史、政府与文明》（上、下册，1979）、《文莱：历史、经济和现状》（1978）均是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越南历史》（1977）、《伊拉克（1900-1950）》（1977）是由北京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印度近代史》（1978）则是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的，这部书署名“北京编译社译”，显然是再版本，因为北京编译社早在1968年就撤销了。黑龙江则“承包”了若干个欧洲国家，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马耳他简史》（1975）、《圣马力诺共和国》（1975）、《南斯拉夫简史》（1976）、《梵蒂冈史（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1979）、《保加利亚简史》（1979）等。

　　经过如上梳理，这个早年就已“全覆盖”的世界各国历史书系列，其“庐山真面目”已大致显露出来——大规模、高层次、有组织地进行，有多众出版单位和高教机构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