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历史的双足阔步于闾里坊间

　　■陈柏清

　　与王寿南先生的新书《成为女皇——武则天的一生》相识于去年九月。秋日的午间，在空旷的教室，我翻开书页，窗外不时有孩子们拍着球嬉笑着走过。熟悉的名字、文笔带着旧有的气息，这不是我第一次拜读王寿南先生的书，上一次还是读书时，老师推荐《隋唐史》，记得当时老师简短的推荐语：“如果你想了解隋唐历史，王寿南教授的《隋唐史》是不可逾越的。”历史不是我的专业，虽然为那本书事例的详实、解读的精妙而赞叹，却终止步于学术的深奥。

　　但眼前的《成为女皇——武则天的一生》一翻而不可收，直读至天黑日暮。

　　我知道王寿南先生是知名的史学专家、历史系教授，所以当我看到《成为女皇——武则天的一生》这样接地气的书名时，心里多少泛起些惊奇和惊讶。但当我用一周的时间读完了全书四十五章，我完全没有了违和感。是的，这部著作就应该叫作《成为女皇——武则天的一生》。

　　历史上女子执掌朝政并不鲜见，汉族与少数民族皆有，吕后、萧太后、慈禧太后……但真正临朝称制、成为女皇的只有被称为“则天大圣皇帝”的武则天。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极具争议的女政治家，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功绩可谓彪炳史册，杀戮则可用罄竹难书来形容，死后所立无字碑，也有任人评说的意味。武则天的一生，从个人命运的角度看，是丰富多彩且波澜壮阔的，从历史的高处眺望，她又是唐朝乃至整个中国古代政治、经济、文化的一个缩影。

　　从第一章的“十四岁入宫做才人”到第四章的“抢夺后冠”，作者从武则天的身世讲起，直至太宗驾崩削发为尼，到高宗继位二次入宫，在复杂的后宫争斗中，武则天先发头筹，赢得后位。作者并没有罗列干枯的历史事件，而是以传主成长为线，选取与成长密切相关的历史事例，详述细节，还原生活，语言的口语化，甚至是俚语化、评书化，使读者更容易接受。写作思路是现代的，甚至是独辟蹊径而又接地气的，比如说到“武则天的童年是不快乐的。那种被压迫的感觉深深地影响到她的人格成长，造成她后来强烈的权力欲和残忍的性格。心理学家认为，一个人的童年生活会影响到他的人格形成和行为取向。一个生活在温暖家庭中的儿童，成年后的性格较容易显现出善良、温和。相反地，一个生活在冷漠、暴力、痛苦家庭中的儿童，成年以后较容易表现出粗暴、仇恨、诡诈的行为。武则天一生的故事正好可以给这个心理学上的说法做一个证据”，这似乎完全超出了一个史学家的思维范畴而进入了心理学的领域，这种剑走偏锋十分罕见，也新颖地从心理学角度解读武则天这样一个历史人物，对于读者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视角。但这丝毫不影响本书历史叙述真实性与故事建构文学性的高度融合，以及对唐朝社会图景鲜活生动的历史呈现与表达。这样的文字容易引起读者共鸣、走进读者心里。

　　从第五章的“三十二岁登上皇后宝座”到第十三章的“徐敬业起兵反武”，武则天的人生已经从宫斗中时而残忍时而柔情万端的后宫之主走向政治前台，“二圣临朝”“建立武周”“神龙政变”“请君入瓮”“求才若渴”等等……这一系列的历史事件，作者以丰富的历史资料为基础支撑，不虚构情节、不捏造人物，学理通达、喜闻乐见，真实还原了一代女皇武则天的丰富人生。以平凡的小事贯穿惊世大事，以小见大，以大见世界，娓娓道来，用文学之笔书写真实的历史，使眼前的武则天愈加丰满、动人，也使武则天时代的唐朝跃然纸上。在《成为女皇——武则天的一生》中，作者放下史学家的架子，用通俗的语言提出了很多普通读者颇感兴趣的问题，比如第六章作者提到“究竟是什么原因唐高宗会爱上一个年龄比自己大的女人？ 相信大概不会是看上那女人青春貌美的外表，而是那女人的内涵”，这些颇为现实、脱离学术气质、贴近大众思维的问题及围绕这些问题展开的叙述分析、情境描绘、性格情感揭秘，既基于史实，客观公正，又重于场景描写，使这本书立足史书、不限史书，最大限度地呈现历史与人物，这种史料的通俗转化，更容易引人入胜，也可以说是本书的另一大亮点。

　　重大历史事件真实还原的生活化也是本书的独特之处。第十章“设计害死外甥女和哥哥”中，作者这样描述“武后检视一下这些食物，拿出几条白鱼，对唐高宗说：‘听说这白鱼鲜嫩可口，是下酒的美味。现在烧几条白鱼，我们兄妹陪陛下饮几杯，可好？’唐高宗笑着说：‘太好了！ 赶快去烧吧！’于是武后亲自到厨房，吩咐厨师烹调白鱼。”这种场景描述使这样重大的历史事件读起来非常真实可信，拓展了想象空间，大大增加了读者阅读的兴趣。

　　作者从《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等权威史料中提取真实的人物，用通俗的语言刻画他们的性格与特性，通过生动形象的人物对话、细腻入微的人物心理，带你走进历史现场、体验历史情境，作者有史学家的严谨思维、史学积淀和文学家的语言能力、文字架构，这样的组合产生了奇妙的文字魅力，使枯燥的历史虬干长出蓬勃的故事枝叶，使之更耐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历史普及传播方式？

　　此外，书中精美的古画、人物画像，丰富有趣的图表内容，详实的武则天人物关系图为本书的可读性、趣味性、真实性再加分。

　　当我读此书时，秋叶满地，“神龙元年（705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寒风冽冽，洛阳上阳宫的院子里，落叶满地。武则天停止了呼吸，离开了这世界，结束了她的人生，享年八十二岁”。

　　一代女皇倏然而去。掩卷沉思，对作者引子中的话深有认同：“武则天是个奇人。她的人生经历曲折多变、多彩多姿，却也惊涛骇浪、满地血腥。在这条路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武则天是个奇人，而《成为女皇——武则天的一生》是一本好看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