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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5年01月15日 星期三

    酒事江湖143

    酒的魔力

    《 中华读书报 》( 2025年01月15日   03 版)

      ■沈乔生 主持:丁帆

      我写毛笔字,最离不开的是中国古典诗词,大部分古诗词字数少,又凝练精粹,适合毛笔书写。而在浩如烟海的古诗中,提到最多的物件大概是两样,一是月亮,二是酒。这是我的直觉,没有具体统计,大体不会错。月亮高悬天空,给天下人以温柔、妩媚之感。而酒却使人飘飘欲仙,诗性大发,两者都少不了!

      这么说,是不是有人会觉得我是个酒徒,是个善饮者,事实上恰恰相反,我是一个不能饮酒的人,年轻时在北大荒,稍饮一点,就满脸通红,在座那些喝了半斤7两的都和平时一样,就有人打趣,说,今天的酒都被你一人喝了。我也羞愧,后来才知道,我这种喝一滴酒就脸红的人,是身体中缺少一种能分解酒的酶,先天的。所以,医生叮嘱我,尽量不要喝酒。

      这是老天对我的疏忽,还是对我的眷顾?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基本不碰酒。作些比喻,就像一个侏儒,看着一群高个子打篮球,干着急;又似乎立于江畔,江水汹涌,别人都下水游泳,而我一人却枯坐岸边,眼巴巴看人在浪头中出没,徒有羡鱼情。然而,不能饮酒就无法想象饮酒带来的欢乐和精神飞扬吗? 应该不是,可能恰恰相反,正因为我不能喝,所以,更多地带着渴望和幻觉。让不能喝酒的人狂想醉酒,或许是另一种乐趣。

      我下乡去的是北大荒的七星泡农场,地处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之间,冬天,北风从西伯利亚刮来,从两大山岭的空隙处呼啸而过,气温会降到零下40多度,是这个地球上最冷的陆地之一。这里的男人大都好酒,酒使人热血沸腾,身体发暖,像穿了一件皮袄,是抵抗严寒好法子。

      那年代,酒也不好弄,但一旦酒到手,酒友们就会聚在一起。哈尔滨知青大都人高马大,酒量也大,而上海人个头偏小,看模样都不是东北人的对手。两边聚到一起喝酒,有个东北知青名叫张国,他先不让碰菜,其实也没有好菜,也就些大葱大酱水萝卜之类,他把酒倒进几个搪瓷杯子,分好了,端起来,重重一碰,咕噜一大口,上海知青觉得冲,就搛根萝卜,还没有放进嘴里,杯子又过来,再碰,又是咕噜一大口。这下上海知青吃不消了,赶快蘸了大酱吃水萝卜,刚咬两口,搪瓷杯子又撞上来了,他忙说慢一点。张国说,别孬种! 三大口下肚,杯子空了。张国没事一样,开始吃菜,而和他对饮的上海人,已经趴地下了。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几次,谁都知道张国厉害,叫他“张三杯”。

      我虽然不可能和张三杯对阵,但心里不舒服。一天,有个上海人来分场看望表妹,我作陪。那时有一上海烧酒,将近60度。上海人见了十分兴奋,几乎不吃菜,光是喝酒,我饭还没吃完,大半罐酒已经被他喝掉,且神清气爽,一点没有醉的样子。我大惊,以为遇到了酒仙。我嘴中不停地啧啧,有这样的上海人! 我动心思了,把张三杯的故事说给他听,“你敢和他比伐?”

      “可以呀。”他说得很轻松。

      第二天,我们提了两大缸酒去找张国,他看见这么多酒,又脱外衣,又挽袖子,我说:“不着急,这些酒就你们两个人喝,别人一滴都不能喝。”

      张国瞪起眼睛,一会儿明白了,拍桌子说,“中!”

      于是,两人面对面坐定了,按照张国的规矩,先碰三杯。张国脸开始红了,上海人脸还是白净。张国吃水萝卜,上海人跟着吃。接着,上海人主动把杯子举起来,于是第4口、第5口,搪瓷杯子空了,接着倒。碰过9次后,张国的脸赤红,额上的青筋暴出来。而上海人脸微红,像抹了胭脂,依旧神清气爽。

      再碰两次杯,张国坐不住了,一头倒在炕上,对着我喊:“你从哪里找来这个妖怪?”

      我得意地笑了,这个秀气的上海人,是我这辈子碰上的最能喝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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