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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5年01月01日 星期三

    百年前的撰稿人和他的1924

    《 中华读书报 》( 2025年01月01日   19 版)

        ■王玥

        奥地利作家约瑟夫·罗特于1894年出生在奥匈帝国边陲的加利西亚地区。尽管创作生涯仅有二十年,且常年栖身于酒店,居无定所,他却在咖啡馆和小酒馆的喧嚣和波希米亚式的漂泊中,写下上千篇报刊文章和二十余部小说(包括未完成的中长篇)。德国著名文学评论家马塞尔·赖希-拉尼茨基评价他是“二十世纪最值得敬爱、最激荡人心的作家之一”。他的小说《约伯记》和《拉德茨基进行曲》早已成为描述小人物家族故事与大时代社会变迁的经典之作。随着“罗特小说集”的问世,他在中文世界的知名度与日攀升,不断收获德语文学圈外人的青睐。

        尽管在后世以小说家闻名,但为报刊撰稿才是罗特毕生的事业。他曾写道:“所有其他工作都无法让我满意,因此我成了撰稿人。”

        报刊写作的“天职”

        二十世纪上半叶,报纸、杂志是主要的信息传播媒介,内容涵盖文化、政治、社会思潮。魏玛共和国时期(1919—1933),德国有近四千种报刊,几乎各界名人都参与撰稿。紧扣时代的内容和低廉的价格,使报刊不仅满足了大众的阅读需求,也在无形中塑造了公共舆论和时代精神。

        罗特的撰稿人身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和典范意义。他一战期间应征入伍,成为军队新闻处记者,战后在维也纳开始为报纸撰稿。1920年,因经济困窘,他离开维也纳,前往“出版之城”柏林。在经历短暂的波折后,他首先与《新柏林报》合作,并相继受邀为《前进报》《布拉格日报》和《法兰克福报》等多家知名报刊供稿。罗特开启了向明星记者的晋级之路,并曾以《法兰克福报》特派记者身份走访欧洲多国,发表了一批兼具文学审美与社会批判的旅行报道。1933年纳粹上台,罗特流亡巴黎,德国报刊从此再无他的文字。他仍为德国流亡报刊、巴黎当地报刊和奥地利报刊撰稿,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罗特的文章多见于文艺副刊(Feuilleton)版面,一个当时被批评者称为“嘲弄者和论战家的地盘”。他从不轻视副刊的重要性:“对报纸而言,文艺副刊同时政内容的份量相当,对读者而言甚至更为重要。”在他看来,“描绘时代面貌”就是为副刊撰稿的“天职”。副刊写作也是他融入公共领域的重要途径。罗特没有特定的党派倾向,左翼和平主义、社会主义、自由民主派甚至右翼报刊都刊登过他的文章。他坚持人文主义立场,关注社会边缘群体,站在被压迫者一边,把工业化、一战、帝制解体、纳粹扩张、犹太人的漂泊生活,刻进他的写作。他的文章以独特的审美和社会价值回应时代的动荡,并常与其小说创作产生共振。

        1924之于撰稿人罗特

        随着更多原始文献的重现,1924年在罗特职业生涯中的地位日益突出。

        这一年,他的报刊文章发表数量远超其他年份。根据约瑟夫·罗特协会的最新研究成果,1924年罗特共发表文章269篇,其中188篇为初版,81篇为重印,分布于16家报纸和杂志。这种高曝光度奠定了他明星撰稿人的身份。

        这一年,罗特与德语顶级报刊《法兰克福报》的合作关系迅速升温。他从1923年开始在这里发文,起初并非固定撰稿人。翌年,他在该报的发文量激增至79篇,迅速跻身全国高薪记者行列。罗特察觉,明确的政治立场在此不受欢迎,于是转而聚焦柏林的都市生活与文化活动。彼时的德国正从通货膨胀中复苏,进入“黄金二十年代”,城市的娱乐生活和大众文化为作家提供了不尽素材。如其所言:“我只是个(城市)漫步者,何必操心世界历史的悲剧呢……局部的渺小比整体的宏大更让我印象深刻。”

        然而,罗特并非纯粹的都市播报员,而是以庸常话题为载体,传达尖锐的社会批判。除了撰写看似轻松的城市专题报道,他还尝试靠近模糊的社会政治理想,并最终决定远离。

        这一年,他在社会民主党倾向的报刊上发文量最高,多以时政问题为背景。由于犹太身份及成长经历,罗特对民族主义蕴含的暴力极为敏感。因此,他特别关注反犹现象和右翼激进分子的反民主情绪。此外,对工人阶级的同情、对投机者的愤怒以及对军国主义的批判,也常付诸笔端。

        罗特早年将社会主义视为反抗资本主义剥削与冷漠的对策,认为社会主义通过情感纽带促进人类休戚与共。尽管他为社会主义倾向的报刊供稿,并在一些文章后署名“红色的约瑟夫”,但没有更多证据表明他信仰哪一个政党。正如拉尼茨基所言:“他不是意识形态主义者……决定他道路的是情感,而非思想和纲领。”

        于罗特而言,社会主义是对抗现实的一个理想愿景。即使他在1924年之后渐渐远离社民党报刊,也不代表他彻底放弃政治理想。他的共同体情感和人道精神,借由对小人物艰辛生活的感同身受,一如既往地散发光芒。罗特曾言自己“是无产阶级,无论如何不会放弃声援穷人”。他用一生的创作践行了自己的承诺。

        1924与小说家罗特

        作为职业生涯的转折年,1924年见证了罗特从报业新人到明星记者的质变,以及他将社会政治理想寓于文学审美的努力。当我们回顾作为小说家的罗特,1924年依然是最值得纪念的一年。

        尽管在1923年,他的第一部小说《蛛网》已在奥地利报纸连载,但当时反响平平。而1924年,他的《萨沃伊饭店》和《造反》相继在《法兰克福报》和《前进报》连载,迅速引发关注。初尝成功使作家信心大增,这一年成为他个人职业发展愿望的重要分水岭:比起撰稿人,他更想做个小说家了。1925年,他写信给报社负责人:“我已受够了为报纸写稿,我要去巴黎写小说。”

        撰稿人经验令他对小说家这个新身份驾轻就熟,此外,写小说于他还有更为深层的动机。首先,为报刊撰稿导致他一度陷入对文学创作的认知危机。当他的文章得不到共鸣,他质疑读者不成熟,却又坚持艺术不应为精英而作。其次,报刊写作的庞大数量和多样渠道固然提高了他的知名度和市场价值,但另一方面,快速的小型文体写作的读者是万千大众,在政治志趣和价值认同方面,必然众口难调。加之常年旅居酒店,因酗酒和慷慨,他赚的钱永远不够花,而写小说也意味着更多稿酬。

        不过,这位以小说家身份被后世铭记的魏玛共和国明星记者,从未彻底告别撰稿人身份。幸有与时而进的文献发掘和整理工作,让我们看到,无论是两战之间,还是在流亡岁月,乃至生命的最后时刻,罗特始终没有放弃以小形式文体传递警醒之言和希望之光。百年后的今天,回望1924年,这无疑是约瑟夫·罗特的丰收之年、转折之年、关键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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