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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10月30日 星期三

    札记的札记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10月30日   03 版)

        ■韩羽

        反感与快感的对立统一

        “鲁迅晚年为文,多遭删节,有时弄得面目皆非。所删之处,有的能看出是为了什么,有的却使鲁迅也猜不出原因。例如有一句这样的话:‘我死了,恐怕连追悼会也开不成。’给删掉了。鲁迅补好文字以后写道:‘难道他们以为,我死了以后,能开成追悼会吗?’当时看后,拍案叫绝,以为幽默之至,尚未能体会到先生愤激之情,为文之苦。”(孙犁《曲终集·文过》)

        “难道他们以为,我死了以后,能开成追悼会吗?”本是一句抽象的反问的话语,负负得正,立即幻化出了一幅具象的画面,可以想象得出这画幅中的审查官老爷们的被牵了鼻子的气急败坏的狼狈之状。邓椿言:“画者,文之极也,”今反言之:文者,画之极也。岂止孙犁先生“拍案叫绝”,即凡有幽默细胞的读者恐无不叫绝,快哉快哉也。反感,在一定条件下也能引起快感。此不亦王朝闻先生之所言:“反感与快感的对立统一,也许就是讽刺艺术的威力之所在吧。”

        也是一种病

        “别人大砍大削我的文章,特别是已经发表过的文章,例如《荷花淀》,一处就删去八行,二百余字,这是我写过文章,表示过抗议的。前几年,有一位中学老师为一个部门编选业余教材,选上了《山地回忆》,寄来他对此文的修改清样。只是第一段,我就看到,他用各种符号,把原来文字,删来改去,勾画得像棋盘上走乱了的棋子一样,我确实是非常不愉快了。我想:我写的文章,既然如此不通,那你何必又去选它呢?”(孙犁《老荒集·谈改稿》)

        上面的一段文字,更像是描述病人病状的病案。该病人的病因起自营养不良,知识结构缺斤短两,故少见而多怪,而又自信得自我感觉良好,由“无知”进而“无畏”。每当犯起病来,则好为人师,一见别人诗文,手痒难耐,捋袖捉笔,勾勾画画,删来改去,旁人甚怜其愚,而己则洋洋自以为得意。孙犁所举病例,是文学方面的,且狗尾续貂,举一绘画方面的,足见其并非绝无仅有,而是无独有偶也。

        已是年青时的往事了,那时我是一画报社的漫画编辑。有一天,从众多的来稿中发现了一幅漫画,眼前一亮,拍案大呼:好。这种心情,当过编辑的人大都有所体会,这是出之编辑的自私之心,试想,好稿子发表在自己编辑的刊物上,岂不也表明了编辑组稿有方,慧眼识珠?

        这漫画,是三幅连续的连环画。第一幅是一对青年男女伙骑一辆自行车(这是违反交通规则的)。第二幅,果然尝到了恶果,车子倒了,两人摔得鼻青脸肿。第三幅,两人同时住院,合躺在一张病床上。妙的是漫画标题:永不分离,而为这标题画龙点睛的则是第三幅——两人合躺在一张病床上。

        我兴冲冲地拿给总编看,总编皱起了眉头指着第三幅说:“不行,这画要改,把他们分开,分躺在两张病床上。”我说:“这么一来,与‘永不分离’的标题就不合拍了。”总编说:“你到医院里瞅瞅去,哪有一男一女合躺在一张病床上的?”我说:“正因了医院里没有,这画上出现的合躺在一张病床的一男一女才好笑哩,才显示出了对违反交通规则者的讽刺的力度哩。”总编说:“不雅观,有伤风化。”我说:“这画不能改,一改就点金成铁了。要不,把画退还给作者,或则推荐给别的报刊吧。”总编说:“不退,不退。”我问:“还改不改?”总编说:“要改,要改。”一锤定音,为漫画一哭。

        这之后,一旦遇上好的漫画稿子,就悄悄将其转给别的报刊去,我的说法是:放它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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