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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7月17日 星期三

    叶芝对历来的玫瑰意象作了丰富和深入,从而形成一个终极隐喻,它既深植于灵魂,本身又是世界的灵魂。

    言及叶芝心中隐秘的玫瑰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7月17日   11 版)

        《穿越月色宁谧:叶芝诗歌新译与精注》,[爱尔兰]威廉·巴特勒·叶芝著,周丽华译,中信出版社2024年6月出版,149.00元

        ■沈胜衣

        叶芝是象征主义大师。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笔下的意象,不仅用以展现诗艺,为写作服务,而且自足地构筑了他的世界观,成为其哲学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即象征之于叶芝,不仅是“用”,而且是“体”,上升为“主义”。

        缘此,对叶芝诗歌意象的理解,与对其精妙诗艺、深邃思想的领悟一样重要。以其博大复杂,需要专门的导引,才能深入了解这位西方现代文学的奠基人。如今,有了《穿越月色宁谧:叶芝诗歌新译与精注》,庶几可拨云见月。

        译注者周丽华,以多年苦研体悟,选译叶芝各个时期代表作100首,对其中60余首作了解读。这些注文非常详尽,类于将中国古典文学传统研究方式的注、笺、解、析四者合一,令人叹为观止。当中有扎实的过硬功夫,也有玄奥的心神贴近,展现了叶芝的诗与思,当然,基础是展现了那些纷繁意象的象征意义。

        书名之所取,是因在叶芝的象征中,《月相》等天体现象非常突出。然而我关注的是,他的植物意象也占据了重要位置。目前已知叶芝的最早诗作《一朵花开了》就非常典型:“一朵花开了,在世界的心之核:/花瓣与花叶是月光白的火焰。”花和月,都是他探究世界核心的路径。“月亮是笼罩象征主义者叶芝诗歌生涯的最重要的象征。”然而在起点处,月光甚至只是花的辅助。

        于是我从周丽华的注文读到:作为古典,《戈尔王的疯狂》一唱三叠的山毛榉树等植物,在西方文化中的象征意义。作为今典,《游荡的恩古斯之歌》那簪在姑娘发上的苹果花,与叶芝情人岗的关联;另一首《箭》,周注指出诗中的“苹果花是固定用来形容岗的美貌之物。”并附了她青年时的照片,确实如叶芝回忆的初次见面:“她的脸仿佛在发光,就像被阳光穿透的苹果花的感觉。”——本书值得一提之处,是收录了大量珍贵照片和绘画。

        我早年读叶芝,留下特别印象的有灯芯草,但未悉其详,因为这种水边野生植物,传统寓意如俭朴、谦卑、软弱、反复无常、简朴知足等(见玛莉安娜·波伊谢特《植物的象征》),与叶芝的描写对不上号。现读《穿越月色宁谧》,在《印度人谈造物主》中,对应东方哲学代表莲花的是西方的“我……双膝被灯芯草拥围。”周注说:“灯芯草丛,以其密集而平滑的形态,指向的是灵魂深处集体性的融合态。”另一些诗注中也有类似解说,尤其是《丽达与天鹅》,叶芝写这个西方著名神话中丽达的身心反应,背景是“躺在白色的灯芯草丛”,令人费解;而周注从旧世界毁坏崩塌、人们震撼惊吓却也得到启示顿悟这个叶芝主题的角度,去解释天鹅的白色绒毛与灯芯草丛意象合一的融合态,“灵与体已然合一于心。”这才让我从那貌似情色的画面中,得以明了这首名作。

        叶芝植物意象中最重要的象征,无疑是玫瑰。他最初《一朵花开了》以泛称的“花”指向“世界的心之核”,后来将这个任务具体交给了玫瑰。

        玫瑰,自古至今,东方西方,都是最有代表性的象征符号之一,丰富的含义被从文化、艺术、宗教、生活各方面予以吟诵。在已成滥调的书写中,叶芝的意义何在? 可以参考弗兰基·哈顿的说法,他主编的《玫瑰解密——文化史和符号学》收入其本人所撰《“笑着死去”——从叶芝到鲁米笔下的玫瑰》,指出虽然玫瑰自古就有与神明、天国的联系,但“让我们认识到更为高远的目标的是叶芝对宇宙哲学的感悟。”“叶芝是自但丁的《神曲》问世以来第一位成功运用玫瑰这一符号来表现传统及个人意义的作家。”又说:“叶芝要求他的读者必须付出一定的努力,才能理解其作品不易察觉的深层次内涵。”

        哈顿该文主要关注叶芝小说集《神秘的玫瑰》。现在有了这本《穿越月色宁谧》,则可帮助读者理解叶芝的诗歌《玫瑰集》、以及其他众多玫瑰诗篇的“深层次内涵”。周丽华的注文好就好在于传统意义之外,解说了玫瑰对叶芝的“个人意义”。“ 玫瑰在叶芝的写作生涯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玫瑰诗篇大概是叶芝作品最大的一个集合。”玫瑰所象征的,从现实到宇宙,从爱人到祖国,从信仰到历史,从尘世激情到神秘主义等等,这些叶芝毕生心之所系,周丽华详细注出,且有深入的解剖。

        如《爱者言及心中的玫瑰》(按:相比我见到的其他译本,这个诗题译得特别好),叶芝写“只为那朵绽于我心深处的玫瑰。”他本人有附注:“玫瑰一直是精神之爱和至上之美的象征……是西方的生命之花。”在此基础上,周注进而点出,“玫瑰是一个含义广博牵连丰富的象征,是一个大词。”诗中玫瑰可视为女性美,又可视为民族魂,“也指向天地大美和永恒之美”,乃至,“诗描写的实际上也是永恒瞬间中灵魂的流转过程。”

        又如《战斗的玫瑰》,对于叶芝“一切玫瑰之中的玫瑰,那属于整个世间的玫瑰”,周注有一段:“玫瑰示现后,对峙便结束了,神的舰队卸下思绪的风帆,被瓦解了,就像文明的螺旋扩展到极致便开始崩落,思想失去了控制力,完全放弃的人们在混乱中看到了天启(玫瑰)。”——这样的文字,是解诗,也是解思,是贴近诗人同时贴近历史的领悟。其他如《时间十字架上的玫瑰》之注文谓:“玫瑰存在一个将所有时间汇集的瞬间。”《隐秘的玫瑰》之注文谓:“诗人祈求进入永恒的瞬间,像被玫瑰花瓣卷裹一样被一生的记忆和冲动卷裹。”于花、于人、于诗,都可谓拈得妙谛。

        叶芝有一个核心观点,是其“大心灵”和“大记忆”,“可以被象征物召唤。”(见本书译序)玫瑰就是这样能召唤个人本质和宇宙真理的象征物,叶芝对历来的玫瑰意象作了丰富和深入,从而形成一个终极隐喻,它既深植于灵魂,本身又是世界的灵魂。而周丽华的注解,将这朵玫瑰从叶芝玄学哲思的卷裹中挖掘出来,让他的诗,像花一样层层绽开,展现生存和情感的意义。

        反过来,这也是本书的一个象征:看到这些植物意象的呈现,也就在《穿越月色宁谧》中看到叶芝的呈现。在《他请求所爱平静》一诗中叶芝写到:“南方将那绯红火焰的玫瑰撒播。”——此可借喻这个译注本,亦如此撒播了叶芝在中文世界的最新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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