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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6月05日 星期三

    纪念
    “一本书必须是一把能劈开我们心中冰封大海的斧子”

    卡夫卡去世一百周年:为什么他仍然如此现代和当代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6月05日   04 版)

        青年演员伊丹·魏斯在著名导演阿格涅什卡·霍兰的新片《弗朗茨》中扮演主人公卡夫卡。米哈尔·乌雷什摄影,马琳制片公司图片

        ■本报记者康慨

        今年6月3日是奥匈和捷克斯洛伐克大作家弗朗茨·卡夫卡(1883-1924)去世100周年,捷克共和国、奥地利、德国和其他很多国家均有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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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年前的这一天,卡夫卡因肺结核不治,在奥地利基尔林的霍夫曼医生疗养院去世,享年40岁。

        很多人将他视为20世纪文学史上最具影响力,或许也是最神秘的人物。

        德国、捷克共和国和奥地利的十几家文化机构联合成立了“卡夫卡2024项目”,并得到捷德两国文化主管机关的协助,设立kaf⁃ka2024.de网站,用英、德、捷三种语言汇总今年世界各地纪念卡夫卡百年忌辰活动的信息。著名的卡学家、卡夫卡最重要的传记作者、73岁的德国作家赖纳·施塔赫(Reiner Stach)担任了其中一些活动的顾问和策展人。

        5月26日闭幕的2024年布拉格国际书展暨文学节举办了100余项活动,隆重纪念卡夫卡去世100周年。

        今年书展的主宾国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整个德语文学。主办方表示,这是因为“卡夫卡是将德语文学与布拉格联系在一起的人”。

        布拉格书展此番亦将卡夫卡的名言用作主题词:“一本书必须是一把能劈开我们心中冰封大海的斧子。”(引何敏译文)

        将于6月28日开幕的第58届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将举办一个特别回顾展:“希望成为印第安人:卡夫卡与电影”,放映根据卡夫卡作品改编的影片,包括奥森·韦尔斯、费德里科·费利尼、马丁·斯科塞斯、奥斯曼·森贝内、扬·涅梅茨、罗曼·波兰斯基、山村浩二、足立正生和史蒂文·索德伯格等导演的作品。

        《希望成为印第安人》(Wun⁃sch, Indianer zu werden)是卡夫卡的一个短篇小说,全文如下:

        但愿你成为一名印第安人,这样,你就会乐意骑在奔跑的马上,在空中斜着身子,越来越短促地战栗着驰过颤抖的大地的上空,直至你丢开马刺。因为在你扔掉缰绳之前,并没有马刺,因为实际上并没有缰绳,当你刚刚看到你眼前的土地是一片割得光光的草原的时候,却早已看不见马脖子和马头了。

        (引洪天富译文)

        施塔赫与49岁的奥地利和德国著名小说家丹尼尔·克尔曼(Daniel Kehlmann)出任编剧,同导演达维德·沙尔科合作,拍成六集电视剧《卡夫卡》(Kafka),已在奥广(ORF)和德广联(ARD)播出。该剧分别以《马克斯》《费利丝》《家庭》《办公室》《米莱娜》《多拉》为题,描写了卡夫卡与暴虐父亲的艰难关系,讲述了他与费利丝·鲍尔、米莱娜·耶森斯卡和多拉·迪曼特的恋情,以及与马克斯·布罗德的友谊。

        此外,75岁的波兰著名导演阿格涅什卡·霍兰已于4月中旬在布拉格开机,拍摄传记片《弗朗茨》。该片讲述了卡夫卡从19世纪在布拉格出生到1924年去世的历程,由捷克共和国、德国、波兰和法国联合制作,暂定年底在捷克上映。德国和以色列青年演员伊丹·魏斯在片中扮演主人公卡夫卡。

        “卡夫卡100年来一直保持着全球摇滚明星的地位。关于他事无巨细的传记多达数十种,还有卷帙浩繁的分析和关于他的图书。”霍兰导演表示,“但他越来越重要的原因和他的个性仍然是个谜。我试图像对待打散的拼图一样,把这部影片拼合成一体。我们对卡夫卡了如指掌,同时又一无所知……卡夫卡预言了世界最黑暗的未来,他本人却比人们通常想象的更为光明和幽默。”

        霍兰曾在著名的布拉格表演艺术学院电影电视学院(FAMU)求学。她在一档捷克电视节目里说:“差不多从我小时候起,卡夫卡对我就非常重要。我15岁读了《审判》,正是因为他,我才决定来布拉格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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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100年来,对卡夫卡的不同解读、对他文学遗产的争夺始终不断。

        卡夫卡死后,他的密友、他焚烧手稿遗嘱的背叛者马克斯·布罗德将他描绘成现代“圣徒”,声称其小说和寓言足以跻身“我们这个时代最典型的犹太文献”。卡夫卡最早的英译者埃德温和薇拉·缪尔却认定他是基督教寓言家。到了20世纪60年代,存在主义者将卡夫卡解读为一个焦虑不安的先驱。西蒙娜·德·波伏瓦说,卡夫卡“向我们揭示了我们自身的问题:面对着一个没有上帝的世界,我们的救赎却岌岌可危”。苏联评论家将他视作勇敢对抗资本主义制度的同道中人。精神分析学家认为他是神经过敏症患者或自我折磨的“羞愧和内疚的诗人”,现代主义者却不把他当作病人,而是一位最敏锐地感知到我们社会中令人困惑的既定观念崩溃的作家。如大诗人奥登所说,论及作家与其时代的关系,卡夫卡堪与但丁、莎士比亚和歌德比肩。

        另一个问题是,卡夫卡到底属于哪里?进入21世纪后,围绕卡夫卡的手稿展开了白热化的争夺。从2007年开始,以色列国家经历九年诉讼,终于将手稿收归国有。“以色列到底想要什么?”以《国土报》2011年刊发伊扎克·劳尔的文章说,“我们认为卡夫卡是‘我们的’作家,可全世界没一个地方把卡夫卡当作以色列作家来研究。”卡夫卡主要生活在多语言的布拉格,虽然确实对意第绪语有兴趣,也曾想学习希伯来语,可他说到底还是个犹太血统的德语作家。他不属于以色列。汉娜·阿伦特说过,卡夫卡写出了20世纪“最纯正的德语散文”。

        48岁的美国和以色列作家、《卡夫卡最后的审判:文学遗产奇案》(The Strange Case ofa Liter⁃ary Legacy)一书的作者本杰明·巴林特(Benjamin Balint)5月23日为《纽约时报》撰文指出:“最接近卡夫卡独特视角之本质的读者,是那些认识到对一位如此忠实于自己的非归属感、如此谨慎地将笔下人物——神权、政治权和父权的对抗者——设定在没有特定时间或特定地点的作家采取专有态度是多么具有讽刺性的读者。”卡夫卡是不该被专有的。1916年10月,他说自己“对完全的自立、无依赖性和自由怀着无穷的渴望”。巴林特写道,这种渴望使他“脱离了任何一种集体归属,也使他的想象力超越了任何一种国家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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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全世界都在阅读卡夫卡。在德国,他的作品进入了所有高中的课程,也是几乎所有中学毕业考试的题目。在印度,他在知识分子的圈子里享有盛誉,在墨西哥、哥伦比亚和阿根廷也很受欢迎。

        为什么卡夫卡仍然如此现代和当代? 赖纳·施塔赫今年早些时候在为歌德学院撰文时指出,有些作家为人类基本经验提供了令人难忘的形象,这些经验在不同时代和文化中都能得到认可和理解。卡夫卡的很多作品正是如此。他父亲的专制性格——《审判》描述了其致命后果——在当今世界可能不再随处可见,但在自己的家庭里感到被疏远(《变形记》),或者仅仅因为不知道规则而受到一个紧密团结的群体排斥(《城堡》),这些经验在任何文化背景下都是合理的,因此也可以通过文学作品来传达。

        但是,施塔赫说,在卡夫卡的作品里,还有一个因素对他的当红程度至少同样重要:他描绘了一个具有险恶特质的现代世界。我们逐渐认识到,这些“卡夫卡式”的情节——尤其是《审判》和《城堡》——如此深刻地影响着我们,并不是因为主人公受到任意的暴力威胁,而是因为他们不断发现自己处于难以捉摸的境地,感到自己被观察,隐私被剥夺,虽然并非无人问津,却从来得不到真正的帮助。他们受到冷遇,从一个部门被送到另一个部门,到头来没有人对他们负责。这些经验正是官僚主义过度监管的现代大众社会的特征:很多人只能求助于顾问才能了解自己的职业或财务状况,通信越来越匿名化甚至自动化,私人数据被广泛滥用,监控技术的应用规模也越来越大。

        施塔赫所著“鸿篇”且“细致入微”的三卷本卡夫卡传记的前两卷汉语译本已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在中国出版。在歌德学院的文章里,他还论及卡夫卡与动物、幽默、书信、舞台、大银幕、漫画的关系,以及作为流行偶像的卡夫卡——即使他有着被大众化、庸俗化甚至商业化的风险,尤其是在迎来百年忌辰的今天。

        47岁的日本作家和芥川奖得主川上未映子在今年年初表示,卡夫卡总是让她感到安慰。

        “因为他的作品蕴含着真相:绝望既不是要憎恶和回避的东西,也不是突如其来的不幸,而是人类生活的自然状态。”她说。

        德国之声也在5月29日刊文《弗朗茨·卡夫卡是谁,以及为什么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当红?》。文中援引哥伦比亚记者和作家埃尔南·卡罗(Hernán D. Caro)的话说,卡夫卡的故事大多围绕着人类经验展开,诗意地描述在这个世界上迷失、感到孤独和无助的感觉。这些感受无不具有普遍性,既适用于当时,也适用于现在,完全不受文化背景或政治结构的影响,因此在各大洲都得到了阅读和理解。此外,他的语言清晰易懂,也便于翻译成其他语言。他还留给后辈作家一份厚礼,向他们展示了怎样把最奇怪的题材写得如同天底下最最平常的事。

        卡夫卡是今天的网红。年轻人在社交网站滴答(TikTok)和因斯塔格拉姆上交流卡夫卡的语录。这些话并不总是正确的,却并不影响新一代读者对他的崇拜。他常常吸引今天的年轻人。卡罗说:“因为他们也会与权威发生冲突,有时也会像作者笔下的人物一样感到迷茫。弗朗茨·卡夫卡的主题是疏离和孤立,还有身份认同问题,在作家去世一个世纪后的今天,这些问题似乎仍然不失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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