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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5月08日 星期三

    “十八张半”唱片可以说是余叔岩一生心血的结晶,也是继谭鑫培灌制的七张半唱片后京剧须生后学又一“声腔法帖”,可与书法之“颜柳欧赵”媲美,以至大量后生为学习余派唱腔神髓不知听坏了多少张唱片、录音带和光盘(如“小孟小冬”王佩瑜、姜培培、穆宇),难怪有人取笑他们是中“余毒”太深的“瘾君子”。

    弥足珍贵的余叔岩“十八张半”京剧唱片

    王洪续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5月08日   08 版)

        余叔岩“十八张半”京剧唱片

        余叔岩生于京剧成熟时期,艺术成就处于“三余”巅峰,而且离现世最近、文献留存最多。笔者作为“京剧鼻祖”家乡人,一直致力于余叔岩文物的收藏与研究,于是梳理手头旧藏、管窥朋友珍藏,专挑学术界一致推崇、艺术界视作圭臬的余叔岩“十八张半”37面唱片(实则还有“小小余三胜”时期6面,共43面),向大家作一介绍。

        “十八张半”的得名由来

        灌制京剧老唱片始于清光绪中叶,19世纪末唱片业进入中国市场,除一些晚清民国时期名伶不愿灌录外传之外,一般赶上唱片时代的艺人或多或少留存了一些唱片资料。唱片的出现不仅保留了名伶珍贵的声腔,更拓宽了京剧的市场。京剧老唱片作为京剧文献研究的一部分,其作用更是不可替代。

        余叔岩(1890-1943),谱名第祺,字小云,又名叔岩,祖籍湖北罗田,生于北京。祖父余三胜,是京剧早期与程长庚、张二奎齐名的“老生三杰”;父亲余紫云也是著名的旦角演员,“同光名伶十三绝”之一。余叔岩是京剧历史上具有承前启后作用的一位艺术家,也是“前四大须生”之首,他的演唱艺术对于京剧老生演唱艺术的发展具有里程碑式的影响(被公认为继程长庚、谭鑫培之后的第三个里程碑)。

        提及余叔岩的唱片,世人多以“十八张半”称之,例如在中国唱片厂1959年出版的《余叔岩唱片曲谱集》(范石人记谱)记载有:“余叔岩先生生前灌片不多,统计共十八张半。中十二张半约于一九二五年前后在百代和高亭公司灌制,还有六张则是后期在长城及百乐(系‘国乐’之误)所灌的……”

        另据研究余叔岩的泰斗级专家刘曾复介绍,余叔岩的“十八张半”唱片的提法,再现于唐京轩《谈余叔岩流世十八张半唱片》一文首次提出了“十八张半”概念。

        其实,据现今考证结果,自上世纪初开始,余氏先后灌制发行了43面粗纹唱片,早在20世纪10年代,余叔岩即已用“小小余三胜”之名,在蓓开(BEKA)公司灌制了多张唱片。而后在百代、高亭、长城、国乐等公司灌制的“十八张半”唱片(实际发行了38面,其中《伐东吴》一面先后共发行了两种不同的录音版本)是余叔岩处于艺术成熟期灌制的,发行量最大、影响最深远,成为余叔岩经典唱腔的代名词。特别是早期蓓开(BEKA)公司的五面唱片使得后人对余叔岩声腔之衍变“由余入谭、由谭出余”有了完整认识,听到的不仅是原汁原味的旋律,更是余之思想,唱片中折射出的余叔岩艺术理念变化,赋予唱片最为珍贵的内涵。

        2018年,华韵文化、中科汇金、三辰影库等出版和音频修复单位编辑出版了《余叔岩唱片集》3张CD,完整重现余叔岩所有的正式出版发行的唱片录音。特别是寻找到余叔岩在蓓开(BEKA)公司灌制的五面唱片,进行修复使其历经100余年后首次重新问世。尽管因为唱片传世甚少,加上材质问题,虽经技术人员精心修复仍难以去除噪音,但瑕不掩瑜,听起来更有历史沧桑韵味。这次出版,让世人得以窥见余叔岩43面唱片的五次灌制过程——

        第一次灌片:约于1908年,即“蓓开”BEKA唱片。早在余三胜展露头角的“小小余三胜”时代,唱片公司就已经开始约余叔岩灌制唱片。由于年代久远,这一时期的唱片发行和存世数量极少,再加上唱片进入中国初期赝品横行,余叔岩在这一时期到底灌制了多少唱片,众说纷纭,例如薛观澜和陶菊隐都提到“小小余三胜”灌制了《洪羊洞》唱片。目前可以认定是余叔岩在BEKA公司至少灌制了五面唱片,其中《空城计》两面、《碰碑》两面、《庆顶珠》一面,灌制时间大约在1908年前后。由于唱片公司的失误,唱片片心将“小小余三胜”误写为“小余三胜”。笔者甚至还见过标明“余三胜”的唱片,事涉中国唱片史,不敢妄下结论。天津的老唱片收藏家刘鼎勋先生说,他曾经见过片心为“小小余三胜”的BEKA唱片。据吴春礼先生回忆,这五面唱片是由余叔岩的大哥余伯卿操琴。

        第二次灌片:于1925年5月,即“百代唱片”。1925年,百代公司邀请余叔岩灌制了六张半钻针唱片,包括《捉放曹》两面、《探母》两面、《战樊城》两面、《卖马》《法场换子》《上天台》《一捧雪》《打棍出箱》《桑园寄子》各一面,与罗福山合灌《八大锤》的念白一面。正式发行时,百代公司将《八大锤》一面与谭鑫培的《洪羊洞》合为一张出版。除了《八大锤》一面外,百代公司将其余六张不断再版发行。后百代公司由法商转移给英商后,钻针片停产,这些唱片也被翻制成钢针唱片继续发行。1934年后,百代公司还将这六张钢针唱片重新编号,因此如今可以见到两种不同片号的余叔岩百代唱片。而《八大锤》一面,则因为没有再版的原因,存世量极少,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唱片社在出版《余叔岩唱腔集》密纹唱片的时候才再次将这面唱片录音收入。

        第三次灌片:于1925年11月,即“高亭唱片”。在百代公司灌片的同年,余叔岩又在高亭公司灌制了六张唱片,包括《空城计》一张、《搜孤救孤》一张、《洪羊洞》《珠帘寨》合一张、《战太平》《状元谱》合一张、《鱼肠剑》《李陵碑》合一张、《乌盆记》《八大锤》合一张。据梅花馆主郑子褒回忆,因他与余叔岩不熟,此次灌音由李景武先生代为接洽,并幸得谭小培从中奔走,终于用6500元的价格谈妥,于1925年11月在东堂子胡同天利洋行的灌音室灌制。这六张唱片在初发行时为钢针唱片,片心为红色。后来,高亭公司又发行了大小两种规格的钻针唱片,片心为橘黄色。钻针唱片的版号与钢针片相同,但是唱片号自成体系。大约在1929年前后,高亭唱片的片心改为蓝色,但仍沿用红高亭的唱片片号。直至抗战后日商接管高亭公司,片心又改为黑色,唱片号也重新排序。

        第四次灌片:于1932年3月,即“长城唱片”。1931年,叶庸方、喻叶封等筹建了长城公司(长城公司正式成立于1933年5月7日,由上海青帮大亨张啸林任董事长及总经理,杜月笙、黄金荣等人都是发起人),并于1931年底在北平开始收音。此时,余叔岩已息影舞台,因为堂会的收入很高,同时又有张伯驹等相助,余氏并不以演戏和灌唱片作为经济的主要来源。此前蓓开公司意欲邀请余叔岩灌制唱片,便因此故作罢。此次长城公司初创,叶庸芳雄心勃勃,不惜代价,务必要灌制余氏唱片。最终,由上海青帮大亨李徵五出面斡旋,余叔岩终于答应了长城公司的邀请,于1932年3月灌制了四张唱片。其中《捉放宿店》一张、《打渔杀家》《打严嵩》合一张、《摘缨会》一张、《失街亭》《乌龙院》合一张。此次灌片,长城公司共支付酬金12000元,其中《摘缨会》一张,是余叔岩主动灌制赠与李徽五的,片头报名亦与其它三张不同,为“民国二十年,余叔岩先生唱摘缨会,送与李徵五先生留作纪念”。负责唱片报名的是余叔岩的管事陈松林。

        长城唱片的片心大多为红底银字,四张唱片中的《捉放宿店》和《摘缨会》两张、《失街亭》《乌龙院》合一张,共三张唱片于1933年底发行,与四大名旦的《四五花洞》均为黑色片心。唯有《打渔杀家》《打严嵩》合一张,一直到1937年5月才正式发行,故这张唱片目前只见过红色片心,其余三张后来也有红色片心的版本。

        第五次灌片:于1939年11月,即“国乐唱片”。国乐唱片公司由日商投资于1937年正式建立的,由高聘卿担任文艺部主任,公司地点在北京景山后街。收音所(即灌音室)在和平门内东拴马桩,即当时的“中央广播协会”(会长周大文)。高聘卿是老生票友,曾向著名票友陈远亭学戏。陈远亭早年是“春阳友会”(余是发起人)成员,与余叔岩相识日久,也是余叔岩非常敬佩的谭派名宿。正是由于这层关系,高聘卿通过种种关系邀请余叔岩灌制了四面唱片,包括《打侄上坟》和《伐东吴》各一面、《沙桥饯别》二面,两张唱片酬金12000元。灌片那天,余叔岩嗓音绝佳,这两张唱片竟然比七年前的长城唱片高了一个调门,这也是余叔岩一生中最后一次正式灌制唱片。

        与国乐唱片常见的黑色和紫色片心不同,余叔岩的这两张唱片的片心为金色,字体为红色,在片心中特别注明“余派硕果”四字,用以体现唱片公司对余氏这两张唱片的重视程度,1943年后,国乐公司将全部设备及唱片模板转让给了太平唱片股份公司,这两张唱片也继续以“太平唱片”的名义再版发行。国乐唱片的商标是一只三足八咫乌(日本神话神鸟,象征太阳),其商标的英文是CORONA,而“国乐”两字就是CORONA的中文音译。

        2011年,有唱片收藏家发现了金鼓公司发行的余叔岩唱片,其中《伐东吴》一面与常见的国乐唱片不同。金鼓唱片的片心中有“MADE BY KING RECORD CO. LTD TOKYO JAPAN”字样。国王唱片公司(KING RE⁃CORD)是大日本雄辩会讲谈社于1931年设立独立成为一家公司运作,至今仍是日本很重要的唱片公司。太平公司即“讲谈社”时期的国王唱片部门在中国组建的。太平唱片和金鼓唱片的商标是一只昂首“吼狮”。

        1957年前后,中国唱片社分别以78转唱片形式复制出版了余叔岩的部分唱片。后来又整理出版了三张33⅓转密纹唱片《余叔岩唱片集》,收录了余叔岩中年以后灌制的37面唱片,即所谓的“十八张半”。这套密纹唱片在大陆发行的同时,也以“艺声唱片”的名义在香港发行。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又有多家出版社分别以密纹唱片、盒式录音带和CD的形式不断出版发行。但是1908年在蓓开(BEKA)公司灌制的五面唱片均未收入,无法真正反映余氏演唱艺术的发展过程;同时这些出版物均删掉了百代、高亭、长城公司唱片的“报头”。

        张张唱片背后有故事

        相传余叔岩成名之前找到过上海百代公司,提出灌录唱片,但是余叔岩名气不大,百代公司并未答应,余叔岩生气地说:“有朝一日成名之后,百代如找我灌录唱片,必定要高价!”果不其然,民国九年1920年,百代公司找到余叔岩,出高价才请到他录制12寸的钻针唱片(片心商标是只大红公鸡,俗称“红公鸡”)。其中念白的半张《八大锤》据说没有再版,而且这是他唯一的一段念白录音。

        余叔岩在高亭公司录制唱片时,高亭公司特别聘请了德国录音师到北京,由于当时余叔岩身体不佳,一直不能录,高亭的德国录音师就在北京等候余叔岩好几个月时间,花费不菲,给余叔岩的酬劳也是高达3000大洋一张。

        张啸林的长城唱片公司是上海本土唱片公司,相传余叔岩对其录制的《打渔杀家》《打严嵩》唱片录制不满意不同意发行,一气之下还把唱片母版刮坏了,于是这张唱片发行时就“自带刮痕”。但据考证,事实是当时长城公司在运送母版过程中,伙计不小心给弄伤了母版,请余叔岩重录,余叔岩坚决不同意,因为花费很高,可又不能作废,只好把有伤的母版硬是制作出了少量的唱片继续发行,所以这张唱片上都有刮痕。因其发行量小,所以更显珍贵。

        余叔岩在长城公司录制唱片时,由朱家夔操琴。彼时余叔岩大病初愈,嗓音失润,调门也较低。长城公司与他接洽约定以一千银元一面高于别人的价格请他灌片,余叔岩虽同意灌片,但时间要由他自己定,哪一天感到嗓子可以就灌录。当时的录音师是位德国专家,他准备灌完唱片即回国,为此只能专等。某一天午夜,余叔岩感觉今晚嗓子不错可以灌唱片,因此开始调嗓(余叔岩习惯是在午夜调嗓)。一面叫人通知文武场面的人,一面通知长城公司派车接余叔岩。可那位德国录音师却找不到,一打听在舞厅跳舞,等找到时已是深夜一点多钟了,这才开始录音。余叔岩这次灌录唱段,虽然嗓音略带沙哑,但是音质宽厚,韵味很浓,演唱技法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有人比喻感觉好像是吃甜沙瓤的西瓜——“沙、脆、甜”。

        1940年,余叔岩在国乐唱片公司录制了著名的“金国乐”(《沙桥饯别》两面、《伐东吴》一面、《打侄上坟》一面,总共两张)。历史学家吴小如在《吴小如戏曲文录》中,评价这张《沙桥饯别》为余叔岩“诸片之冠”,盖炉火纯青、腔嗓俱佳,“只千古而无对”。此戏余叔岩并未正式演出过,只在家调嗓时用来连唱。这两张“金国乐”可以说是余叔岩18张半唱片中的头等精品,唱腔好、存量少,国内藏家手中也不多见。另外,当时余叔岩为国乐公司录这两张唱片时,录了两遍,有两段录音。其中一版就是“金国乐”,另外一版是日本的金鼓唱片,已是凤毛麟角。

        因余叔岩一般都爱在午夜里

        调嗓,到凌晨二三点钟方才结束,所以当时一些酷爱余派艺术的青少年和戏迷,都在这个时间段到墙外去偷听。余叔岩家客厅正中摆着一只大青花瓷瓶,与人家不同的是它是躺倒放着的,瓶口朝外。他每晚在客厅里调嗓时,他对着瓶口唱。据说有两个原因,一是对着瓶口唱,有回音可以自己听到,而且声音比较集中,不散,听得真切,可以发现唱腔中存在的问题;二是在半夜里唱怕影响四邻休息,对着瓶口唱声音传播出去可以小一些。

        还据报道,张学良将军生前在美国说,他曾请余叔岩灌制过10张唱片,因自认为效果不佳,坚持连模板一起销毁,以免谬误泛滥,并将酬金全部退回。至于他少年时以“小小余三胜”的名义灌制的唱片则都在十八张半中重新灌制,以抵消早期唱片的不良影响。凡他的老师谭鑫培灌制过的唱段他则坚决不再重灌。在灌制《珠帘寨》时,只因一句不理想,他就连灌三遍。1932年夜3时,他应邀往北京西堂子胡同的录音室为高亭灌制6段共四张唱片,从唱腔内容、时间和调理病体就准备了50多天,同时严禁任何朋友前往旁听。余叔岩在灌了唱片以后,仍在不断地修改完善他的唱腔和唱词,不断琢磨精研,力求更加完善,这种对艺术精雕细刻、孜孜不倦的执着精神,让人钦佩,值得后人学习。

        “十八张半”的艺术价值

        在200多年的历史长河里,京剧艺术起先偏重于老生,到梅兰芳大享盛名后开始生旦并重,各行当各呈精彩,渐以梅兰芳、余叔岩、杨小楼为巅峰,世称梅余杨“三大贤”。其中尤其梅、余,成为旦角和生角打基础、立根基的“法本”。与梅兰芳录制了大量的音像资料所不同的是,余叔岩没有一部传世影像,只有“十八张半”唱片,共三十几个西皮和二黄唱段,因其稀少而愈显珍贵。

        虽然具有经久的舞台盛誉,并对京剧生行产生了巨大影响力,但余叔岩的舞台生涯时间却是短暂的,前后尚不足20年,全盛时期则仅有六七年而已,“十八张半”唱片基本上贯穿了余叔岩演艺生涯,人们能通过余叔岩的唱片来欣赏、学习其演唱艺术。

        余叔岩作为全面继承并发展了谭鑫培的表演艺术,特别是把老生行当的声腔艺术推向新阶段的人物,他的唱片无论对于京剧理论工作者,还是京剧演员,更甚至票友、戏迷,都有重大的意义。京剧理论工作者视其为梨园史料,具有收藏价值。更重要的是,通过对余腔特点的挖掘和研究,与各流派声腔对比之后,能够窥探在继承中发展的老生声腔脉络,浏览其全貌、鉴别其优缺。

        大家都知道“余杨不分家”,由此观之,“无腔不学谭”和“无腔不学余”这两种说法,完全可以在老唱片中找到依据。因此,余叔岩录制的“十八张半”唱片在京剧理论研究、京剧表演、京剧欣赏等方面是京剧演员、票友和戏迷不可多得的音乐资料和音乐教材。当然也有人(如红豆馆主、言菊朋等)认为他学谭但没有严格遵循谭老的唱法,因此不好。但就开宗立派而言,这反倒是一代宗师的可取之处!

        透过唱片,人们能发现余氏演唱特点随着其艺术实践不断变化。余氏早期的演唱特色、风格于规矩严谨中显得挺拔、刚劲,虽极富棱角,但绝无哗众取宠、卖弄技巧之嫌,更无乱拉长腔、乱出怪调之处。中期的演唱特色主要体现于1925年录制的唱段中,其风格趋于沉稳、平和、安详、不矜才、不恃气。后期的演唱中,基本功的展示趋于含蓄。晚期的演唱,则似陈年佳酿,极耐品尝,回味无穷,其风格苍劲、沉郁,意境深远。有人认为,余派唱腔有空谷鹤鸣、巫峡猿啼之境界,甚至从古代《诗品》《画品》中采撷隽爽、劲健、苍润、圆浑四品,作为余叔岩四次灌片的评语。

        京剧形成的早期,歌唱、念白、化装、服饰等等是古朴的,甚至是古拙的、简略的。而余叔岩,则弃古朴而刻意求精,粗豪处细腻化,质朴处典雅化。在吐字发音、韵律行腔等方面,他将京剧老生唱腔、音韵法则(如三级韵)、唱念技法(如脑后音、立音、嗽音、擞音等的运用)、演唱的呼吸方法以及共鸣音的运用等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层次的水平。所以说“十八张半”的研究学习价值大于欣赏价值,无论“提溜劲”还是“三级韵”,抑或者是“擞音”,在欣赏唱片时都有所体现。

        据舒同林《余叔岩“十八张半”唱片浅析》统计,其唱腔所涉及的板式共16种,31个唱段,9个辙口。谷曙光在《诗意的歌唱 古英雄的写照——余叔岩“十八张半”老唱片品鉴录》中表述:正是因为如此严谨的态度使得这部《十八张半》唱片在梨园界备受推崇,甚至于成为了最标准的教材之一。在京剧老生发展史上,余叔岩是里程碑式人物,他所创立的“余派”艺术对后世影响极大,马连良以下诸家(包括马连良),几无不受其沾溉。余派成就全面,唱、念、做、表,无所不精。其中,余派唱腔,尤为受人推崇。余氏“十八张半”唱片,是京剧音响资料中最珍贵的艺术精品之一,难怪吴小如先生誉之为“无上珍品”。

        为什么这“十八张半”唱片会为京剧理论研究者提升理论水平、了解余派艺术提供珍贵材料,也为京剧演员在提升艺术水准上提供很好的学习范本呢? 就是因为余叔岩录制这部唱片时要求极高。假如今天嗓音不太好,这一天就不能够录制了,什么时候嗓音达到自己认为最好的状态才可以录制。除此之外就是一出戏是反复琢磨确定的,这不仅仅是余叔岩一人,还有其背后懂戏的戏迷、琴师、鼓师等人一起研究,最终才共同录制完成一件精品力作。

        “十八张半”唱片可以说是余叔岩一生心血的结晶,也是继谭鑫培灌制的七张半唱片后京剧须生后学又一“声腔法帖”,可与书法之“颜柳欧赵”媲美,以至大量后生为学习余派唱腔神髓不知听坏了多少张唱片、录音带和光盘(如“小孟小冬”王佩瑜、姜培培、穆宇),难怪有人取笑他们是中“余毒”太深的“瘾君子”。著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童祥苓是余派老生,也是跟随《十八张半》唱片学习的。“余大路”的戏称,从另一个侧面也肯定了余派艺术的普及性。

        台湾著名戏曲评论家星翁称,《余叔岩与余派艺术》在台北代售掀起一片抢购的热潮,一时洛阳纸贵,是空前最热卖的大陆出版品、值得永远珍藏的历史文献。

        余氏“十八张半”的影响力还辐射到大洋彼岸。海外票友习唱京剧的条件艰苦,圈子比国内更窄,但“余派京剧”及“十八张半”在海外的魅力经久不衰,老中青三代经常演唱“十八张半”传世唱片里的唱段,以此表达他们对经典艺术的尊仰,这种对“十八张半”的执着和坚守,值得我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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