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崖抗战纪》作者考

    最近翻阅海南抗战史料，发现多种著述将《琼崖抗战纪》附会为王毅所作，包括2008年新版《澄迈县志》：在卷34“人物”之“国民政府人士”“王毅”一条中，赫然写着“著有《琼崖抗战纪要》一书”。由此可见这一误会传播之广，影响之深。

    1971年2月，中国台湾文海出版社推出了一部厚达842页的大书《海南抗战纪要》，为艰苦卓绝的琼崖抗战史留下了来自国民政府人士一方的记录。这部书是渡台琼籍抗战亲历者历时近十年编纂完成的，作者署名是“海南抗战卅周年纪念会”。

    在书的末尾，有一篇“海南抗战纪要征编经过”，也就是“后记”，说明了这部书从起意、组稿到编辑出版的经过。其中涉及的人士，都是当时仍健在的琼崖抗战国民政府一方的主要参与者、亲历者和见证者，如丘岳宋、王俊、吴道南、曾三省、王衍祜、杨开东、王弼等。王毅是1949年1月27日“太平轮事件”遇难者之一，他已不可能参与此书的编撰。这部书是由吴道南、曾三省和丘岳宋负责审查统稿的。

    被多种著述归在王毅名下的《琼崖抗战纪》，也收入《海南抗战纪要》中，是作为全书附录出现的，自第705页始，至第829页止，共计125页。《琼崖抗战纪》当然是另一部书，只是附在《海南抗战纪要》正文之后，未作为单行本出版，编著者署名是王钦寅，不是王毅。那么，这部书为何被附会为王毅所著？

    首先要说一下这部书的名称。在《海南抗战纪要》全书目录中，这部书的名字写作“琼崖抗战记”，而在第705页正文中，这部书的名称则是“琼崖抗战纪”。在很多著述引用该书时，也都存在两种写法混用的现象。“纪”“记”通用，两种写法皆可。但《澄迈县志》所谓“《琼崖抗战纪要》”，显然不够准确。

    其次，关于《琼崖抗战纪》的编著情况。前面说过，《琼崖抗战纪》是作为《海南抗战纪要》一书的附录收入的，自全书第705页开始，内容依次是：《琼崖抗战纪》书名和目录页，王毅将军遗照，张达“序”，王毅“叙言”，王钦寅“补叙”，其后则为《琼崖抗战纪》正文。

    张达“序”作于1949年12月25日，此时王毅已遇难。在“序”中，张达提到：“兹者王君协初，搜集战时事迹，编为琼崖抗战记；将付梓矣，索序于余。”由此可知，《琼崖抗战纪》很可能在1949年年底或1950年初出版过，但我未见到初版本。而且，这里明确说《琼崖抗战纪》是“王君协初”编著的。这个“王君协初”，就是王毅的长兄王钦寅。

    王毅“叙言”的写作时间是1945年9月3日，正值抗战胜利后不久。这篇“叙言”仅有一页半篇幅，简要回顾了琼崖抗战的艰辛历程，对于《琼崖抗战纪》一书则只字未提。看起来这段文字似乎是1949年底该书准备出版时，编者王钦寅从王毅某遗稿中摘出，作为这部书的“叙言”置于卷首的，以表达对亡弟的纪念。王毅是否知道有《琼崖抗战纪》一书，已无从确知。

    随后，紧接“叙言”，王钦寅添加了一段“补叙”：先是简略叙述了王毅与琼崖将士、民众共同御敌的经过，至胜利后的1948年10月2日，王毅“奉命为六十四军副军长，驻节琼崖”，然不幸于次年初遇难，而“曩存王君聘宗编辑之抗战资料，暂觉蠹耗，倘迟之又久，湮失滋甚，爰应抗战同人咨诹，搜集前稿加以新征资料，末附部分殉难军民姓名表，仓促成轶（秩）付梓”云。王钦寅这段“补叙”作于1949年9月3日，与王毅“叙言”时隔四年整。也就是说，在王毅遇难七个多月后，王钦寅将以前收藏的“王君聘宗”编辑的抗战资料加以整理，补充了一些新材料，并编制了殉难者姓名表，附在其后，准备出版。由此可见，《琼崖抗战纪》最初的作者是王聘宗，王钦寅是在其“前稿”基础上整理加工后付梓的。因我未曾得见初版本，不知道最早出版时署名情况如何，按理来讲，此书应该是王聘宗、王钦寅两人合著的成果。

    澄迈王氏在抗战史中留下了数个值得纪念的名字，除了王毅中将，其另一位胞兄王俊也值得一书。200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向王俊、王毅兄弟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表彰二人为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所做出的贡献。王氏一门走出两位抗战名将，是澄迈和海南的光荣。同时，王俊、王毅的长兄王钦寅也为书写琼崖抗战史付出了心血。虽然王毅与《琼崖抗战纪》的撰著没有直接关系，但也留下了一些有关海南抗战的记述，如战争结束后不久的《述职报告书》，追述了任职七年来艰苦鏖战的情形，还有1946年1月发布的《琼崖守备司令王毅告别琼崖同胞书》，满怀对乡土的挚情，颇为感人。这两篇文献也都作为附录收入《海南抗战纪要》中。另外，当时已77岁高龄的王俊也为《海南抗战纪要》作序，并慨然捐助新台币2000元出版费。

    现在看来，《琼崖抗战纪》在1971年作为《海南抗战纪要》附录在中国台湾再版时，因王钦寅身在中国大陆，两岸暌违，而其最初的作者王聘宗亦已离世，所以此书很可能是编辑者就手头旧椠付梓的。王聘宗，据《澄迈县人物志》《澄迈县志》等记载，为澄迈人氏，1911年生，字文秋，193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曾任澄迈县图书馆馆长、民众教育馆馆长、临高县县长等职，1951年谢世。我查到1933年《北平民国学院二十二年度一览》中，政治系三年级有一男生名王聘宗，不知是否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