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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3月06日 星期三

    附:四川杰出人物卢作孚及其所经营之事业

    胡先骕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3月06日   06 版)

        此次入川,科学社社员皆乘民生实业公司所派之民贵专轮。作者年来为西部科学院组织采集队,聘任植物部职员等事,已数数与其创办人卢作孚通函;至与卢君晤面,则初次尚在汉口民生实业公司办公室中。卢君为一貌若五旬,须鬓苍白,短小瘦弱之人,其目光冥然而远,其声音清而尖锐,一望而知其有(为)理想家,而非现实主义者。盖其办事之热忱,舍己耘人之精神,有大类宗教改革者,故其事业进步之速,亦出人意表也。

        卢君昔日并未受何等专门教育,然其才智过人,久为杨军长森所识拔,在其部下任职有年;终鉴于在政府任职,受政潮之牵率,每每劳而无功,遂毅然从事社会事业。卢君有两大事业,一为民生实业公司,一为峡防局。先是嘉陵江小三峡一带,以其地位于数县交界之处,为盗匪之逋逃薮。卢君出任峡防局长后,乃办团防,首将盗匪肃清。继乃经营北碚镇市政,禁赌博,禁鸦片,办中小学,立医院,设民众俱乐部、图书馆等。近数年国内外学术机关入川省采集动植物标本研究地质学者踵相接,卢君皆派练习生从之采集。后乃创办西部科学院,筹设农事试验场。计西部科学院中已成立者,有动物、植物、地质、化学数部,虽凡百草创,然已渐有规模。其经费概出于捐募,捐募不足则不惜出于借贷。今科学院之二万金巨厦,即借款建筑者。其植物与昆虫采集队,已深入西昌、会理、川边、青海各处,成绩灿然可观。似此身非科学家,处竭蹶之经费状态之下,而提倡科学不遗余力者,吾国殆只卢君一人焉。其自治成绩之卓越,固不仅其辖制之区域内,无盗匪烟赌之踪迹,其所办之学校与通俗教育尤有朝气。其所创办之温泉公园,竟使盗匪庋藏肉票之魔窟,一变而为重庆附近最美丽之避暑区域。近且议在温泉附近之缙云山上创设植物园。作者有意在北平创一植物园,数载于兹,尚无眉目,而远于数千里外在作者指导之下之植物园在最短期内,即可实现,可见在适当领袖人物领导之下,百事皆易于成就也。

        至其经营民生实业公司之成绩,尤为可惊。先是川江自通航轮以来,行驶川江之轮船,多为招商、太古、怡和、日清诸公司。川人自组航业公司者固亦有人,然以经营不善,亏累日巨,几于全体崩溃。卢君首创民生公司,始于合川,初于民国十四年募集资本以两万元为度而实收不过八千元,用购行驶合川重庆间小轮“民生”,复在合川设立电灯厂。“民生”轮营业有利,乃于十六年增收资本至五万元。嗣后又增购小轮,设立机械工厂。后乃与各轮船公司合并,至二十一年遂有轮船二十一艘,行驶渝涪渝合渝叙渝宜渝申五线。以管理之合理化,故虽在四川紊乱之政局、崩溃之经济状况之下,其它轮船公司经营日有亏累,民生公司航业尚日有欣欣向荣之状。通常各轮船之管理皆委托于商人阶级之买办,故上自买办下至茶役皆营私舞弊,无所不至;民生公司各轮之经理,乃多以中小学校长教员之类人物任之,故弊绝风清,气象迥异。某轮在昔日由宜昌航行至重庆,每次须煤一百六十吨,自归民生公司经营后,则耗煤之量减至每次六十吨。昔日茶役每月收入以千百金计,狎妓豪赌,有如富绅,今则此风绝迹。又该公司自创办以来,从无一轮遇险,而他公司之船,则时以触礁闻。凡此种切,皆可证明卢君一人之人格,与其苦心之擘画,有以使黑暗沉沉之四川社会中,逐渐发展方兴之曙光也。

        卢君之办社会事业,并不忘情于四川政局之改革。二十一军刘军长(湘)曾屡邀其任航务处长,固辞不已,乃任斯职,而以何君北衡为之副。迨何已得刘之信任,则辞职而荐何为继。现在何实为彼政界中之替身,而亦刘部下最有新头脑之人。此次“安川”军事告一段落之后,卢君即游说诸军阀巨头劝之息内争,以共趋建设之途;以彼在社会上地位,其言论殊为军人所重视。此次科学社在重庆开年会,即彼所主张;彼且说刘湘电邀中国工程学会于明年暑假、中国经济学会于后年暑假入蜀开会,冀有以一洗四川各界陈腐昏瞀之空气,而稍收脚踏实地之建设功效。吾尝谓川省执政者有若卢君者五人而四川治,中央执政者有若卢君十人而中国治。惟可虑者,四川之恶势力,是否为有心人如卢君者所能克服;而卢君食少事繁,各种事业均未稳固,是否能永不崩坠。王陵基师长曾与卢君戏言:汝之事业,余以一排兵可破坏之无余。四川政局之可危,尽在此一语之中也。(胡先骕:《蜀游杂感》,见《独立评论》第70号,1933年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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