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河畔的书摊不必搬家了

    生计虽时有阴晴圆缺，风景却不论左岸右岸。塞纳河畔的书摊是世界上最大的永久露天书店，也是巴黎努力争取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塞纳河两岸景观”的一个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全世界对巴黎有众多向往的游客最具画面感的憧憬之一。

    法国总统府爱丽舍宫2月中旬在一份声明中宣布，马克龙总统要求内政部和巴黎市警察局确保在奥运会期间，巴黎塞纳河畔约900个书箱、220多个书贩都能够留在原地，不要强迫搬迁。

    故事要从2023年7月份说起。巴黎市警察局当时通知，出于安保原因，塞纳河畔两岸约六成书摊，计570个书箱，要在奥运会开幕式前临时搬迁至一个专门开辟出来的图书市场，为此还专门组织专业人员做了一次搬迁演练。

    自1606年塞纳河上的新桥落成，就有书商在河畔两岸卖书，以后逐渐形成闻名世界的书摊长廊。它已经存在了400多年。而带锁的铁皮绿色书箱自1930年以来就由巴黎市政府统一规格，固定在河边半人多高的围墙上。打开书箱，就铺满摊主整日的生计；书箱合上，则增添河畔一道风景。生计虽时有阴晴圆缺，风景却不论左岸右岸。塞纳河畔的书摊是世界上最大的永久露天书店，也是巴黎努力争取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塞纳河两岸景观”的一个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全世界对巴黎有众多向往的游客最具画面感的憧憬之一。

    书商不愿意被强制搬离，主要的考虑是经营会受影响。巴黎上一次奥运会是100年以前的1924年。百年之后终于迎来了新一届奥运，届时开幕式将首次在无遮挡的、六公里长的塞纳河河面上举行。摊主当然不愿意放弃这个百年不遇的赚钱机会。还有一个隐约的担心，是害怕奥运之后再也无法回到原地。毕竟临时性措施被管治当局以各种理由永久化的情形不是没有发生过。更实际的第三层考虑是，这些基本为铁皮的书箱经风沐雨，年久失修，能否经得起搬迁？说不定一动就散架。摊主通过行业组织巴黎书商文化协会维权，并召集了数十位知识分子、政要、律师，向媒体和当局请愿，乃至诉诸法律，向行政法院提起诉讼。他们的要求很简单：我可以配合你的安防措施，但是不要动这些书箱。你开你的奥运会，我继续卖我的书。

    加在这些真实理由之上的，还有文化、历史、巴黎风貌和古迹保护。

    在法国，读书、藏书、扔书、借书、买书、卖书，不是知识分子和读书人的专利，这是几乎每个法国家庭乃至每个法国人的日常。巴黎十五区乔治·布拉森公园附近，每个周末都是全欧洲知名的古旧图书集市，人头攒动，几十年来从未间断。

    书在法国人的日常生活中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那么塞纳河畔书摊的命运引起如此大的反响，也就可以理解了。在法国，什么事情都有巨大的象征意义，塞纳河畔的书摊不能拆不能动，动了就有对法国文化轻视甚至打击的嫌疑。但也有舆论认为，书摊也的确需要整顿。他们只付象征性的特许费和营业税，营业时间从理论上讲是从日出到日落，其实完全看摊主的心情。再说商贩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对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也不总是耐心地笑脸相迎。你想以他们为背景照张相，要是没有买东西的意思，说不定会吃一个背影，或被竖起一根中指。还有超范围经营的问题。很多摊主不光卖书，也卖工艺品、古董和其他艺术品。

    再说了，固然兹事体大，但什么事都要总统发话吗？ 这样的发问有两层意思，其一，总统有权利决定这个事吗？ 其二，总统管得过来这么多事吗？ 难道就没有比几百个书摊更重要的事情要总统操心？ 更重要的是，最多八米长的书箱，总共约40万册图书，承载得了那么重的历史文化吗？

    也有舆论尖刻地指出，政府那只不安分的手，随时都想对市民生活的方方面面进行干预：什么都想管，又什么都管不好，可一旦当事人有了反弹，加上反对党和舆论的压力，就不得不收手。搞不好还有最高层的行政干预——就像这一次。连几百个书摊商贩都搞不定，拿百年一遇奥运大典的安保为理由都不行，管理部门的颜面何在？权威何在？

    不管怎么说，随着总统发话，几百个曾经面临搬迁威胁的书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