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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2月28日 星期三

    文化之网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2月28日   18 版)

        ■郭小聪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政治时事方面的影响如夏天雷雨,激烈而短促,而文化的影响则如山间溪水,相对缓慢而绵延不绝。这并非需要论证的道理,而是生活的常识。

        万事万物,义理相通。我们仿佛生活在由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国际事件构成的波峰浪谷之间。当某一重大事件发生,可能如灭顶之灾般令人窒息,人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世界性权威人物身上,焦灼,等待,绝望……然而用不了多久,再大的波澜也会如远去的漩涡无影无踪,当年的主角亦如过客一一谢幕,又让位于新的危机、新的主角、新的焦灼与等待,永远如此,如此而已,正像人们常说的:生活中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然而,在表面的波涛之下,重大文化成果和文化人物的潜在影响却从容地穿越一个又一个世代,缓慢而恒定地散发其光芒。

        为什么我们的社会生活被各种重大事件所切割,我们的日常生活情感却并不那么支离破碎,文化发展仍是相对完整和渐进的呢? 我想,生活中虽然充满冲突与曲折,但我们人类并不像动物那样茫然无措地穿越未知的丛林,而是置身于一张不断编织的文化之网上。这张网托举人类承上启下的命运,让我们有能力承受现实的冲击,并从中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来。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没有哪一次狂涛巨澜可以中断人类社会生活的主流,这是中国人早已领悟的道理。

        所以我们一般说“政治远见”,却很少用“文化远见”这个词。因为“远见”是需要设立目标,付诸实施,并能够加以验证的。目标越是宏大,结果越是圆满,当初的决策就越是显得高瞻远瞩。但政治目标的制定又不能过于长远,正如探照灯光再亮也不可能照射得太远,否则光线弥散开来,就会失去聚焦的目标和为之一搏的能量。

        然而文化远见则很难言说,因为生活是绵绵不尽的,一次壮举即使能像电光石火穿透黑暗,也不足以照亮遥远的未来。而文化的发生、发展又是了无边际的,渗透在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内心世界中,表现为世代延续的过程,比河流改道还难以预测和掌控。所以,政治有目标,文化无蓝图,不是文化不想设蓝图,而是文化之网的构成无始无终,顺其自然。

        然而,文化价值一旦真正厘定,水落石出,又会非常恒定。陶渊明在世时仅被列为“中品”,他的大诗人地位是在去世一百多年后才确立的,但如今一篇《桃花源记》引得多少地方自认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杜甫一生布衣麻鞋,颠沛流离,可他身后千年,杜甫草堂一直香火很旺,川流不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感慨是不会落到杰出文化人物头上的,相反,“李杜文章在,光芒万丈长”的高山仰止,才是千古不易。

        也许是因为,文化创造超出了实用目的,把人引向遥远的理想,所以,伟大经典往往具有春雨润无声的魅力,而非预设目标或人为操作的结果。梭罗的《瓦尔登湖》当年饱受讥讽,根本卖不出去,作者去世一百年后却成了世界名著。他的湖畔隐居让一座小湖成了旅游胜地,令当地政府和居民坐享其成,这是任何一种炒作也难达到的。

        同样,《红楼梦》今天成就了文化创意产业,人们愿意为曹雪芹开出天价版税,可已经来不及化为生前的补偿了。一个书包、一张书桌的生产,制作者总会预先考虑到投入产出,曹雪芹要是当年也精明地估算了成本,今天就不会有《红楼梦》了,因为他晚年连粥都喝不上。但这就是精神产品与物质产品的根本不同之处! 作家提笔时仿佛活在别的世界,那里让他痴迷的是人生感悟和艺术美感,名利只是副产品,正因为他们特立独行,才可能自成世界。

        其实,莎士比亚学、巴尔扎克学、托尔斯泰学等都洋溢着后人对本国伟大作家、作品的感激之情,这种“念念不忘”“津津乐道”,正说明写作本身上升为重大文化事件,参与塑造了本民族的精神记忆和文化传承。所以我们要感谢曹雪芹,《红楼梦》成为描述人类生活“重要历史潮流”的世界名著,红学至今方兴未艾,也让中国有了无愧于世界的大作家。

        俯瞰古今中外,不朽的文化创造总是努力做到极至,弥足珍贵。其沉思默想的陶冶、水滴石穿的渗透性,给人以眼光和价值观,具有真正的洞察力,不管什么时代都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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