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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2月21日 星期三

    胸中有大爱,笔底含深情

    李贵银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2月21日   19 版)

        《美丽的汉字》,吕俐敏著,天津人民出版社2023年11月,268.00元

        汉字是记录和传承中华文化最重要的载体,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纽带,“一个字就是一部文化史”。

        《美丽的汉字》作者吕俐敏,长期致力于汉字学知识在义务教育阶段的普及,帮助一线教师准确把握识字教学的规律,解决汉字教学中的疑难问题,还汉字以美丽可爱的本来面貌。

        吕俐敏老师供职于北京教育学院,专门从事小学语文教师培训工作。长期深耕于一线小学语文教师的课堂,她发现老师们虽然每天带着孩子与汉语言文字打交道,实际上却与汉语言文字有着隔膜,甚至在有些老师那里,汉字不过是一个个冷冰冰的符号,他们勒令孩子们以反复抄写的方式机械地识记,把一门本来内容最生动、跟生活联系最紧密的课程弄得索然无味,孩子们也在机械地抄写与听写中苦不堪言。这种状况让深深热爱汉字学,认为每一个汉字都静静地散发着文化气息和生命灵动的吕俐敏老师忧心不已。经过不断地探索,她终于解开了谜团:对于汉字学的“无知”并不是一线老师的错,因为在他们作为师范生求学的那个时代,学校里根本没有汉字学这门课程。这种认知越发让她意识到汉字学的普及任重而道远。于是,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让汉字学走出象牙塔,反哺基础教育。帮助身边的一线老师更新汉语言文字知识,并把这些知识灵活地运用到教学中,从而让孩子们敬重语言文字,为他们的生命成长奠基。本持着这份对汉字学的热爱、对孩子的爱,吕俐敏老师开始研读教育学、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将汉字学的专业知识与学生的认知规律、识字与阅读教学的规律相结合,从而写成了这部贴合儿童认知规律和教师教学规律的普及之作。

        在体例安排上,《美丽的汉字》赓续了传统小学的释义传统,重视汉字构件的解读。作者精心选择了305个字形作为字头。这些字头或是常用汉字的高频构件,或是对学习者而言较为繁难的构件。有的经常用作意符,有的经常用作声符,从学习者的角度看,很多字是学习过程中容易混淆或者写错的。为此,作者将本书分为《意符篇》和《声符篇》两部分。其中《意符篇》按照义类划分为“人体篇”“自然生活篇”“社会生活篇”和“动植物篇”四个小类,《声符篇》则按照主要韵母分类编排。在字头的解释上,作者主要做了三部分工作,分别是字头的形体溯源、字义解释以及字头所构成的常用汉字的字义解释,即“构字”部分。

        在字头的形体溯源部分,作者依据汉字从创制以来便具有的“据形知义”的特点,依据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楷书(繁体、简体)的汉字演变线索,对每个字头做形体溯源,区分隶变与简化所造成的汉字形体变异与混同,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汉字的构形理据,进而理解汉字。

        在字头的释义部分,作者一方面建立汉字形体与意义的联系,另一方面建立汉字各意义之间的引申关系。比如,针对字头“木”,作者先根据甲骨文字形解释其为象形字,本义为“树木”,然后沿着本义的特点进行词义引申,指出“木”还可以指各种木本植物,并进一步说明:由于人们一般认为树木无知无觉,因此“木”又引申出“麻木”这一义项。此外,在字义的解释中,本书还结合传统文化中的相关内容,比如“鱼”在中国古代常被视为信使,于是作者便在字义解释的过程中,对这个含义在古典诗歌中的用法加以解释和交代。

        “构字”部分主要是字头作为常用构件,在所构字中承担功能的解释,以及对所构字常用义的解释。《意符篇》中的汉字字头,在所构成的汉字中,经常承担表意功能,这部分字头构成的字以会意字和形声字为多。《声符篇》中的汉字字头在所参与构成的汉字中,有时充当形声字的声符,有时则既是声符又是意符,这种情况的汉字是形声兼会意字,也是同源字。比如“青”是从矿石或者蓝草中提炼出来的一种颜色,是矿石、蓝草的精华,因此,汉字中从“青”的字大多有“精华”的意思——“清”是水之精;“精”是米之精,又比喻人之精;“晴”是日之精;“睛”是目之精……用“青”做声符的字,既是形声兼会意的字,也是同源字。对这类字的把握,可以帮助读者迅速理解字义,提高识字的质量和效率,进而提升语文素养。

        吕俐敏老师曾先后主持北京市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重点课题《汉字学在小学语文教育中的应用研究:从学术形态到教育形态》、北京市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延续课题《“字本位”理论观照下统编小学语文教科书高频字研究》。她主持的《汉字学在小学语文教学中的转化应用》荣获北京市基础教育教学成果奖二等奖。《美丽的汉字》一如既往地贯彻汉字学的普及,并着力解决作者多年来从一线教学中“摸爬滚打”得来的真问题:

        第一,解决识字问题。随文编排的教科书让学生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极大地抹杀了汉字的系统性和文化属性;第二,解决意义理解问题。本书在汉字的构意、字本义与引申义之间建立联系,让意义的学习不再零散;第三,科普汉字学知识。形声字形符数量少,更加容易把握,故而无论是教科书编纂还是教师教学,往往更指向形符的教学。相较而言,声符数量庞大,且有很多非常用字。现行的教材编写,虽然重视声符对字音认识的作用,但却忽略了声符字形识记的难度,这其实是错别字滋生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且,一线教师对声符系统的梳理和认识水平也亟待提升,这些问题,在《声符篇》中得到很好的回应。

        本书的写作虽然针对的是一线教师教学中所遇到的汉字教学问题,但也可以作为亲子读物,帮助家长从小培养孩子对汉字的热爱。我女儿读小学一年级,每天睡前都要读上几个汉字的解读,她痴迷于汉字字形的演变,甚至会在本子上画出甲骨文的字形来。在学校里学了生字,或者在大街上看到店铺的招牌、小区的名字,她也会回来翻一翻《美丽的汉字》,查一查字形的演变和字义的变化,把这本书当作字典使用。这部书言简意赅,生动有趣,家长可以借此跟孩子一起探究汉字的奥秘,了解我们熟悉的汉字背后那些古老而又陌生的意义。

        目前图书市场上不乏推广普及汉字文化的书籍,也不乏“给孩子”——即以向儿童普及汉字文化为旨归——系列读物,但鲜有书籍能针对一线教学中的识字教学问题提出有针对性的策略。《美丽的汉字》的特色在于它是作者多年来汉字教学实践成果的结晶,是古文字学专业素养与心理学、教育学知识在汉字教学方面转化融合的一部力作。这部著作切中了中小学汉字教学的现实需要,既能推广汉字学知识,又有助于提高教师的汉字知识涵养,帮助教师更好地解读文本,促进教师与文本有效对话,进而引导学生高效识字、发自内心地热爱汉字。

        作者对汉字发自内心的热爱,对中小学语文教育的热爱,都化作了笔底的深情,这种深情表现在作者呼应现实问题的努力、对一线教师的体贴和对孩子们的友好。作者之所以能投身汉字学普及工作,也是受前代学者影响的结果。传统“小学”绵延几千年,不仅仅体现在学问本身的迷人上,还体现在学者严谨的治学方法与治学精神上。有些学者学富五车,又心怀谦卑,一丝不苟地致力于蒙学教育。《说文》四大家之一的清代学者王筠,写了《文字蒙求》一书,探讨如何教孩子识字;《澄衷蒙学堂字课图说》的编者刘树屏先生也是深谙“小学”的研究者。他们都无功利地关心孩子的学习,体现了大学者投身蒙学、心系天下的“大情怀”。从这个意义上讲,《美丽的汉字》是一部胸中有大爱、笔底含深情的向前代学者王筠、刘树屏等人的致敬之作。

        作者吕俐敏在《以传统“小学”滋养当代教师成长》一文的结尾说:“小学教育是基础教育,是培根的教育。如果我们每一位老师都能敬畏汉语,珍视儿童的问题与需求,进而寻根溯源,学一点根柢之学,提升自己的学养,同时也惠及学生,这该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啊!”幸运的是,薪火相传,文脉不断,汉字的蒙学教育代不乏人,实乃汉字之幸! 孩子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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