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斌
中国作协主席铁凝说:“文学不仅是西吉这块土地上生长最好的庄稼,西吉也应该是中国文学最宝贵的一个粮仓。”铁凝主席讲的这个“西吉”,就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她位于宁夏南部山区,曾经是“苦甲天下”的地方,近年来却以“文学之乡”闻名天下。
文学之于西吉人,就像五谷和土豆,不可或缺。
成百上千的泥腿子作家,白天在田里播种,晚上在灯下耕耘。
“耐得住寂寞,头顶纯净天空,就有诗句涌现在脑海;守得住清贫,脚踏厚重大地,就有情感激荡在心底。在这里,文学之花处处盛开,芬芳灿烂;在这里,文学是最好的庄稼。”2011年10月10日,中国首个“文学之乡”落户西吉。中国作家协会、中华文学基金会的授牌词这样赞美西吉文学。
2016年5月13日,中国作协“文学照亮生活”全民公益大讲堂在西吉启动。中国作协主席铁凝开讲第一课。演讲中,她说:“文学不仅是西吉这块土地上生长最好的庄稼,西吉也应该是中国文学最宝贵的一个粮仓。”课后,她去看望几位农民作家,当她听到他们以文字为嘉禾、视文学为生命的讲述后,我看到,她的眼里含着泪水。
2021年12月22日,在中国首个“文学之乡”命名10周年系列活动中,西吉文学馆开馆,成为将台堡红军会师纪念碑之后,西吉最有吸引力的文化地标,也成为涵养西吉人文精神的一眼清泉。从中,人们看到,西吉全县有1300余人长期从事文学创作,其中,中国作协会员21人,宁夏作协会员70余人。西吉籍作家先后获得了“茅盾文学奖提名”“鲁迅文学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五个一工程奖”等国家级文学大奖6次,获得了“人民文学奖”“冰心散文奖”“春天文学奖”等全国性文学大奖近40次,省市级文学奖项近50次。据不完全统计,当前西吉籍作家、诗人已有60余人出版了个人专著,100余人(次)的作品入编全国性作品集。
2023年5月8日,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书记处书记张宏森率中国作协调研组来宁夏调研,到西吉看望农民作家,视察文学馆,同样对西吉文学给予高度评价,寄予殷切希望。
西吉,之所以能够成为全国第一个“文学之乡”,之所以涌现出这么多作家诗人,缘于宁夏党委、政府和有关部门重视文学的大气候,缘于西吉县独特的文化土壤和传统,缘于前辈们的热心哺育尽心培养,缘于写作者互相欣赏互相激励抱团取暖的文学风尚,缘于《六盘山》《朔方》《黄河文学》等杂志和报刊的有力汲引,更缘于历届县委、政府和有关部门一以贯之的扶持。西吉县文联的办公条件,人员编制,办刊经费,在全国县级文联中,都是少见的。西吉县的父母官们,大多崇敬文学,热爱文艺,疼爱作家,关心诗人。他们多次参加文学活动,鼓励大家创作;多次到困难作家家中走访,帮助他们解决难题。
在中国首个“文学之乡”命名10周年系列活动中,县委主要领导在座谈会上把文学经典倒背如流,这对作家们的激励是可以想得见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次活动中,县委政府除了给西吉籍成名作家授牌,还对全县在校高中生中的文学新苗给予表彰奖励,开河续流,击鼓传花,用心良苦。这次活动之后,县委政府出台了许多推动文艺繁荣的措施,比如文学古迹保护,文学作品集成,等等。让我爱不释手的五卷本《西吉农人文苑诗集》,就是其中之一。
文学馆开馆之后,每年夏天,县上都要在“红军寨”举办“文学之乡夏令营”。每届,县委分管领导都要作开营讲话。还让主办单位画了一张中国地图,把营员来自的省市标出来。我们欣喜地看到,除过港澳台和西藏,全国其他省市自治区都到了。在2022年的夏令营开幕式上,当我把铁凝主席签赠给西吉文学馆的两部著作交给县上领导,讲述了中国作协对西吉文学的厚爱时,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良种生沃土,幼苗逢甘霖。培养成气候,激励成气象。
专业作家的成就在此不论,单说农民作家和诗人。
稍前,农民作家的合集《就恋这把土》,读得我鼻子一阵阵发酸。新近,以农民诗人为重头戏的五卷本《西吉农人文苑诗集》,更是让我泪湿衣襟。如饥似渴地读着22位农民诗人的作品,让我对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爱得更加切肤,更加深沉。我仿佛看到一株株从泥土中生长出的庄稼,经历萌芽、初叶、开花、结果,那么清新,那么鲜活,从碧绿到熟黄,令人兴奋、令人欣喜。
八月的土豆就是娘亲/你的子孙掏空了村庄/把炊烟挂上了树梢/追逐城里散漫的流光/只有在这个夜里/谁喊我的乳名……(胥劲军《土豆熟了》)……
这是诗行里的岁月和大地。
诗人笔下的岁月,岁月笔下的诗人,在这片名叫西吉的土地上,深情牵手了。
一朵山菊花/开在山顶/受着太阳的爱抚/它微笑着向山下观望/我久久地对视着它/喜欢它的纯洁/风霜中还是那么明亮(冯进珍《山菊花》)……
诗人笔下的风物,风物中的诗人,在这片名叫西吉的土地上,深情拥抱了。
这就是我可亲可敬的故乡沉浸在耕读生活中的农民诗人。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握着钢笔;一面对着土地,一面对着稿纸;汗珠浇灌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不只是绿油油的庄稼,还有沾着泥土挂着露珠的诗行。他们扎根故土,坚守田园,以笔作犁,以诗为餐,吟诵生命,歌唱生活,不问功利,谢绝世俗,干净而纯粹地写作,把劳动变成审美,把岁月变成诗意。
是他们,让“文学之乡”有了新的含义,也让我对“生活”和“人民”有了新的思考。相对于需要专门“扎根人民、扎根生活”的专业作家来讲,他们本身就在“生活”里,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们是幸运的。
他们的书写,也是对故乡最好的代言。
从中,我欣喜地看到,我亲爱的故乡,那个“苦甲天下”故乡,业已变成一块山青水绿、“吉祥如意”的“西部福地”,人们除了追求生活富裕,更追求精神富足。
他们的笔下,再也不像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西海固作家那样,普遍把苦难作为书写主题,而是讴歌祖国和人民、赞美岁月和大地、礼敬劳动和奉献,描绘幸福和诗意。
谁能说,他们的文字,多少年后,不会像《诗经》那样流传呢。多少年后,当人们捧读这部“新诗经”时,将会对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作出如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