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说命名的多维观照

    从学术史的角度来看，程国赋教授《命名文化视域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是近年来中国古代小说研究领域有代表性的成果。

    1919年到1949年的三十年间，古典文学研究中影响最大的领域是中国古典小说研究，研究古典小说的学者往往也是知名度最高的学者，比如胡适、鲁迅、郑振铎、孙楷第。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胡适的《中国章回小说考证》、孙楷第的《中国通俗小说书目》、郑振铎的《中国俗文学史》，都是流传广远的经典之作。1949年以后，直到20世纪80年代，古典小说研究主要集中于名著，也有不少出色的成果。最近的三、四十年间，古代小说的专题研究、叙事研究、辨体研究、文化研究、明清小说名著的传播与接受研究、小说插图研究等，相继兴盛，在论题的开拓、方法的更新等各个方面，都有令人欣喜的进展。程国赋教授的《命名文化视域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就是这一学术背景下的产物。命名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悠久的历史。就古代小说而言，书名是其最直观、最明显的外在形式之一，是作家艺术构思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文学创作的重要内容之一，凝聚着不同时代的思想、文化内涵与小说作家丰富多样的文学观念。古代小说观念的变迁，古代小说的传播与接受，都可以从命名这一角度加以考察。有鉴于此，程国赋教授自2008年即开始关注这一课题。经过十余年的辛勤探索，最终完成了《命名文化视域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的撰写。

    关于中国古代小说的命名，前人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水浒传》《金瓶梅》《红楼梦》等名著，对于名著以外的其他小说作品很少涉及，从文学观念、文化内涵、读者与市场等视角开展古代小说命名研究的成果极少。《命名文化视域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一书，无论是在视野的拓展方面，还是在视角的更新方面，都是这一领域卓有建树的精品，弥补了薄弱环节。

    该书在跨文化视野下深入阐释了古代小说命名的文化内涵和文化意义。中国古代小说命名研究涉及到文学、语言、历史、哲学、艺术、宗教、伦理、经济、民俗等多种学科，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程国赋教授迎难而上，围绕古代小说命名与民俗文化、科举文化、避讳文化、出版文化等等之间的关系展开讨论，擘肌分理，创获甚多。

    该书纵向考察中国古代小说命名的情形，以文献数据统计为基础，对不同时期小说命名的方法、特点、演进趋势等作了系统阐述。一些重点论述的部分，如关于《汉书·艺文志》著录的十五家小说书名所体现的文体特征、唐前小说命名的特点、明清小说命名与小说创作之间的关系，尤为精彩。

    该书详尽讨论了中国古代小说命名的方法、特点和广告意义。在重点考察寓意法、谐音法、叠字法、数字法、引经据典法等命名方法之外，还对拆字法、讽刺法、摘录诗词法、因梦而命名、慕古人姓名而取名等其他命名方法作了论述。对小说书名所呈现的复合式命名结构，一书而多名的现象，小说命名的时代特征，部分字词频繁使用的情形等，一一作了条分缕析的考察。还从商品经济、出版文化等角度分析了明清小说命名的广告意义，以“奇”“异”“怪”“艳”等为小说命名，以“才子”和“才子书”命名小说，在小说命名中增加序号，在小说书名中借助名家宣传小说，小说编刊者在书名中增加修饰语，诸如此类的情形，颇有一网打尽的气度。

    该书系统分析了小说命名与小说创作的关系、小说命名与读者的关系。小说命名与人物外貌、身份、地位，小说命名与人物性格、人物命运，小说命名与情节、结构，小说命名与小说创作方法，诸多侧面都有关注。作者还借鉴西方接受美学的观点，探讨了读者与小说命名之间的相互影响，小说命名与读者心理的互动，读者与小说续书、仿作命名的关系，揭示了读者与市场对古代小说创作、流传的巨大推动作用。

    程国赋教授长期耕耘于古代小说研究领域，自1997年以来，陆续出版了《唐代小说嬗变研究》《唐五代小说的文化阐释》《唐代小说与中古文化》《隋唐五代小说研究资料》《明代书坊与小说研究》《三言二拍传播研究》等多部专著，主持完成了包括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中国历代小说刊印文献汇考与研究》在内的多项基金项目。《命名文化视域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一书是他奉献给学界的又一厚重成果。从其学术规划可以看出，他还有更大的抱负，作为读者，我有理由祝福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作者为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