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宾沈复

    沈复，字三白，《浮生六记》的作者。俞平伯在德译本《浮生六记》序里介绍沈复时说：“沈复习幕经商，文学非其专业。”一般研究者只研究他的《浮生六记》，对他的“习幕经商”则不研究。实则“习幕经商”是他的饭碗，也该研究，没有饭碗，怎么写《浮生六记》？ 单说他的习幕。材料基本在他的《浮生六记》中。

    什么叫“习幕”？ 就是在衙门里当幕宾，也叫幕客，俗称师爷，具体工作是协助州县官办理刑名钱谷书启等事务。在这些事务方面，幕宾是专家，州县官基本都听幕宾的。沈复就是这种幕宾。他在《浮生六记》里常提到自己当幕宾。如“余则从此习幕矣”，“值余幕游于外，芸能亲为灌溉，花叶颇茂”，“此抛书浪游之始”。所谓“习幕”“幕游”“浪游”，皆当幕宾师爷之意。

    当幕宾是一种专门学问，称为“幕学”或“幕道”。清人顾肇熙《入幕须知序》说：“幕为专门名家之学。”沈复就掌握了这门学问。当师爷常常是家传的，子承父业的，不是家传的也要有老师教授。沈复的父亲沈稼夫就是个幕宾，可见沈复学幕是家传的。而且沈稼夫死前还给沈复找了个老师。相信沈复的幕学水平一定是不低的。读书人学幕，一般是出于生计原因，所谓“以幕疗贫”。著名绍兴师爷龚未斋说：“读书无成，迫于饥寒，则流为幕宾。”沈复学幕也是为了生计考虑。虽然他没有穷到饥寒交迫，但他父亲沈稼夫还是主张他为了生计而学幕。一般来说，当师爷的收入至少能养家糊口，弄好了还相当富足。

    从《浮生六记》看，沈复幕游多年，足迹遍布江浙皖鲁等省。他在书里说：“余游幕三十年来，天下所未到者，蜀中、黔中与滇南耳。”可见他从事幕业时间之长，业幕之处之多。都是在衙门里当幕宾，有的是在高级衙门里当，有的是在基层州县里当，沈复是在州县衙门里当。州县是亲民之地，公务繁琐，直接处理法律、经济等事务，很费脑筋。沈复从事的就是这种工作。当幕宾不是当官，官是知州知县，幕宾是州县官的参谋，沈复当的就是参谋，是给州县官出主意的。

    幕宾有优劣之分，坏师爷被称为“劣幕”，好师爷，正直的师爷，我谓之“良幕”。沈复就是一个良幕。他是个不会溜须拍马、随人俯仰的骨鲠之士。他在《浮生六记》里说：“余凡事喜独出己见，不屑随人是非。”又写道：“余自绩溪之游，见热闹场中卑鄙之状，不堪入目，因易儒为贾。”热闹场指官衙门、官场；儒指当幕宾。沈复看不惯衙门里的龌龊之事，不愿与坏人同流合污，干脆辞掉幕宾去经商了。

    相当多的人是科考不成功才入了幕业的，因之，在幕宾里，有许多人才，笔杆子硬的人很多。沈复就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他是个写散文小品的圣手，是一个真正的文学家。他的《浮生六记》是中国文学史上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