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羽
小时候,无往不趣,即使新糊上窗纸的窗户,也玩味不尽,其乐陶陶。窗户大多在入冬后天冷了时裱糊,窗纸是当地土产的毛头纸。别看只是个窗户,一旦糊上白纸,整个屋里立即亮堂起来,再加上阳光照射,不但白晃晃,而且暖融融。那时的农村,一到冬天,无论屋外屋里,躲到哪里,“冷”跟到哪里。唯独这新糊窗户的尺幅之地,成了避寒的去处,坐窗下读书,无异琅嬛福地。也是在这儿,听到了“咚咚”声。
起始并未留意,偶尔一抬头,随着“咚”地一声,正有一只苍蝇撞到了窗纸上。接着又一只苍蝇撞到了窗纸上,仍是“咚”地一声。连窗纸的有无都分辨不清,苍蝇简直是个大傻瓜。我专心致志幸灾乐祸地边看边笑。又忽而发现一只苍蝇撞到窗纸上,随即掉到了窗台上,以为是撞死了,一眨眼,又飞走了。当又看到苍蝇撞到窗纸上,心想莫非是刚才撞晕了的那一只? 如果是,苍蝇真可谓傻得不可救药了。
是多年之后了,在图书馆里随便翻书,翻看《郑板桥集》,眼前一亮,有一行字赫然入目:“冻蝇触窗纸上,咚咚作小鼓声。”嘿,也是“咚咚”声,宛然为我发也。字斟句酌,一“冻”字、一“小鼓声”,使可厌之物转而可悯且有趣起来,哇哈,糊纸小窗,诗意盎然。
小文到此本应收笔了,转念一想,何不掉个过儿再看看那窗户苍蝇,一掉过儿,却大煞风景了:看来一片光明前景,也能碰你个鼻青脸肿。

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