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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3年11月22日 星期三

    “眼望四野万象,心如明镜磐石”,我在小说之始,就将这句话注入主人公的心田,也代表我所向往和赞许的立场与态度。外部世界总在变化,但自己不能乱,得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阿舍:眼望四野万象,心如明镜磐石

    本报记者 舒晋瑜 《 中华读书报 》( 2023年11月22日   11 版)

        《阿娜河畔》,阿舍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宁夏人民出版社2023年9月出版,68.00元

        阿娜河静静地流淌。金红色的夕阳洒下柔和的光芒,照着河对岸浅金色的芦苇丛,斜洒在河面上,宽阔的河面一片金光闪烁。茂盛农场在阿娜河的东北方向伸展开来,日复一日,田地渐多,人的声息渐多。

        阿舍的长篇新作《阿娜河畔》就讲述了新疆茂盛农场建设过程中发生的故事。第一代人明双全、李秀琴等无私地为边疆建设事业和子女付出自己的一生,第二代人明中启和明千安两兄弟则在时代面前做出了坚守和开拓两种不同选择。在上山下乡的历史时期中,一批批知识青年来到边疆,为边疆建设注入了新的血液力量,他们也与当地居民之间发生了千丝万缕的情感故事。虽然选取的写作对象是几个普通农场的建设者,但几十年的社会历史变革却由此得到了演绎。在作家的笔下,农场的故事如泱泱流水,顺势而动,不疾不徐而又流畅裕如地展开,缓缓地勾勒出一幅清晰的边疆人情绘本。

        “阿娜”在维吾尔语里是“母亲”的意思,“阿娜河”是塔里木河的古称,阿舍以此作为小说名,显见她对农场的感情至深。从2016年起,她开始搜集与兵团有关的资料,农业、工业、教育、水利……她在作品中融入了阳光和风的气息,食物与水的味道,夜晚与清晨的光泽,大地与房屋的颜色。茂盛农场上发生的故事,边疆建设的壮阔事业和巨大变迁,都浸透在她的文字中,乃至生命深处。阿舍希望自己拥有更持久的创造力、更持久的创作热情,“因为不是那种兴之所至的作家,我必须想好,再做好一切准备才能动笔,当然,动笔之后总会发现,构思永远无法填满写作过程中意外出现的未知。”

        中华读书报:你以散文成名,早年《黑蝴蝶白蝴蝶》曾获得《民族文学》2010年度奖散文奖,《我不知道我是谁》获得2016年十月 文学奖·散文奖,从散文到小说,体裁和写作形态发生了变化,首先要解决的是什么?

        阿舍:早年创作虽以散文为主,但小说其实一直在写,只是小说不如散文写得那么得心应手。这一点就我的创作经验来看,一位作家,也许真的有她天生更容易上手的文体。最初,由散文而小说,我最大的感触是,在散文创作中所拥有的自由度和松弛感,到了小说里突然消失了。这让我困惑许多年,后来通过实践渐渐有所领悟。两个文体在结构、叙述策略以及语言上都有不同,小说在叙事能力上的要求是尽可能地将作者隐藏起来,散文则相反,散文不担心作者或者是叙述者的显露,当然,这个“显露”是有文学要求的。小说的“隐”和散文的“显”,深藏着文学创作不可穷尽的路径,语言也因此有了区别,有文学同道现在看我的散文与小说,说我能够清晰地将散文的语言与小说的语言分别开来,我说不太透这个问题,但能感受到操纵这个分别的深层原因,还是上面所说的“隐”与“显”,感知到这个差异,在处理主题与素材时自然就能区别运用。但这些区别又并非一条截然不能跨越的界线,文体的互访在文学创作中比比皆是,反而是我从小说写作中习得的一些叙事技巧帮助我打开了散文的叙述格局,而散文在处理素材方面的一些叙述策略又能给小说增色良多。当然,这个过程至今没有结束,也不能结束,是一次次的试错与实践让我的创作走到了今天。

        中华读书报:小说主人公有原

        型吗? 起先写这部作品,不止仅仅因为自己是兵团二代吧?

        阿舍:成信秀有原型,但是这个原型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来自于史料记载中的一段个人口述史,我取用了其人生的一小部分。“兵二代”肯定是创作这部作品的首要原因。18岁之后我离开农场,开始文学创作之后,尤其是有了一些创作自觉之后,故乡题材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与创作中,无法绕开。尤其中年以后,回望故乡、回望童年,成为思绪的一个常规状态。也是这时候,对故乡有了重新认识,会比当年离开时对她有更深的理解与体认。在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表达冲动,就是把自身对当下现实、对自我、对他人的一些疑问和观察,通过这部作品表达出来,将这些思考注入到对历史的记忆、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中去。在《阿娜河畔》里,每个人物,尤其主人公明中启,均被置身于关于寻找自我和进行自我建设的难题当中。他们中有表现得坚定的,也有显得动摇的,但无论是谁,都在作出回应。我把自己的思考放在了他们每个人的行动当中。

        中华读书报:为写这部长篇,你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那么面对庞杂的材料,如何取舍也很见功夫。

        阿舍:这真是一项大活儿。在阅读各类历史材料时,我最大的感触是,各种材料里面所写到的每一个人、每一段历史都是一个好故事,为此我不禁心花怒放,但材料看多了,又会出现眼前一片模糊的感觉,因为大量的素材又是雷同的,只不过换了一个人名和地名罢了。取舍或者提炼这时候就显得十分重要。后来我是通过先拟出小说结构这个方法把这项工作简化了,我觉得只要有了清晰的结构,所有的素材自然就会各归其列各行其是,该留的留,该舍的舍。也就是说,人物是关键的,大的历史事件在人物后面与其人生经历形成呼应,这样一来,手边被需要的资料就大大地被凝聚和减少了。

        中华读书报:酝酿了那么久,在讲故事的过程中积蓄的情感如何融汇到宏大主题中?

        阿舍:大的方面,小说肯定是要体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那段边疆屯垦史。但这样想会吓到自己,因为,通过文学讲历史,搞不好就会让文本陷入宏大叙事的陷阱当中。所以要反过来,通过人的故事、人的命运来体现历史,这一点是基本操作和核心指南。而人物也一定有其内在的精神追求与坚守,人物得一定有其存在的价值,得让他们找到愿意为国家、为他人、为未来付出努力的理由。他们既是那段历史中的人物,也能烛照今时与未来。整个过程,我与人物贴得很紧,而且越写心里越清楚,他们是怎样的一群人,作为作者,我需要展现的是,他们身上那些打动我的珍贵品质,以及他们内心的挣扎与渴望。

        中华读书报:成信秀母女的爱情,都颇多波折,这不仅仅是大漠母女的爱情难题,也是同时代人面临的共同处境,所以读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引起共鸣。

        阿舍:成信秀母女二人的爱情故事和爱情结构,其实是对历史现实和时代结构的呼应。成信秀的爱情经历更多来自于时代外力,但她内在的优秀品质又增加了人物身上一定的悲剧力量。她的女儿石昭美的爱情与婚姻则发自于内心,发自于她的自我,相比于成信秀的时代,她的选择带着更大的自主性,这种更大的自主性同样来自于时代的变革。产生共鸣的原因可能来自于这里,因为我们都是时代中人,我们能够体会到自我与他人、与世界的关系在随着时代而变化。贴着人物的处境写,贴着人物的真实需要写,应该是同为女性的缘故,让我和她们的心灵贴得很紧。

        中华读书报:写的是个人故事,折射的却是新疆兵团的发展历史,边疆农场各个时期的生活面貌历历在目。你的细节描写非常出色,处处显示了一个散文家富有诗意的叙述以及敏锐地捕捉描摹细节的能力。故事的发展变化,均关系到援疆和迁徙——在个人命运和时代变迁的融合上,也举重若轻,你怎么看待个人与时代、历史与当下的关系?

        阿舍:历史在更替,时代在变化,无论过去、当下与未来,这都是整个人类的大背景、大面对。变是常态。但是在变的常态中,又有许多恒常的东西延续下来,这种恒常的东西,会显现成一种物质性,但更多是精神性。这种精神性的东西,可能就是我们在处理个人与时代、历史与当下关系时的依凭。“眼望四野万象,心如明镜磐石”,我在小说之始,就将这句话注入主人公明中启的心田,也代表我所向往和赞许的立场与态度。自己做不到,我却愿意相信有可以做到的人。外部世界总在变化,但自己不能乱,得找到自己的价值观,得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明中启身上所携带的理想主义光芒并不代表他没有思考与挣扎。这个人物的设置,在去与留之间,我来回调整了几次,这也表明我有挣扎。文学的目的是什么,我的看法,应该是在充满艰辛的人世间,向人们展现一缕希望之光。

        中华读书报:小说有浓郁的地域色彩,能否谈谈你对脚下这方土地的感情? 故乡于你有何重要意义?

        阿舍:一方水土一方人,我是相信土地对人的育化力量的。农场建设在沙漠之缘的戈壁滩上,我感到自己对世界的最初认知就是建立在“大”与“空”两个字上。天地大得你无时无刻不感到害怕,空得你渴望能有什么东西填满自己的视野与心怀,所以心底里,应该从小就能体认到人在时空中的位置——渺小,这决定着一个人的世界观,看自己、看他人、看世界,应该不会有狂妄之心。同时,却又因为眼前的空荡寂寥对世界充满好奇心与向往之心。童年和少年时代,为了满足这种好奇心与向往之心,我所做的探险与冒险,经常气得我母亲大发雷霆,斥责我不像一个女孩。这一类的生命体验,或者说农场生活经历,赋予了我看世界的审美眼光和持久的好奇心。我想,这对我个人的生命而言,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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