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里的梦貘》：是谁偷走了童年时的美梦

    《枕头里的梦貘》，篇幅不算长，文如其名，这是一个有关梦的故事。

    故事涉及到的人物主要有这么几个：方脑袋国国王，之所以叫这个名称，因为从国王到老百姓，都长着一个方脑袋。对，你没看错，都是有棱有角的方脑袋。还有一只貘。虽然这部作品是童话，但貘是真实存在的动物，像长着半长鼻子的猪，是最原始的奇蹄目物种，现在仅分布在东南亚和拉丁美洲。在神话中，貘是一种能够吃掉人噩梦的神兽。

    文学作品有不少与梦有关，如张天翼《宝葫芦的秘密》，冰心的散文《梦》，更有那流传千古的庄周化蝶。而作者黄颖曌独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切入“梦”。梦不再是一个包裹着各种想象的壳，梦就是作者要探究的目标：方脑袋国王在能够寻梦、食梦的貘的带领下，在梦境中去寻求自己想要的答案——为什么我曾经有梦，现在却无梦？

    因此，如何让抽象的梦，变得可触摸、可感知，就成为作者必须考虑的问题。在作者笔下，梦有各种颜色和味道。比如思念的梦，就像是一个小蘑菇撑着圆鼓鼓的伞冠，透明得像个肥皂泡，发出蓝色的微光，还有梅雨天的气息——因为梅雨天的温柔、酸涩的感觉就是思念！ 悲伤的梦则是灰暗的，充满着又湿又重的气味，沉重得就像灌满了水泥。即使如抽象如思考的梦，也一样可以描绘出来，那是一篇茂密的蘑菇丛林，因为思绪总是成片出现的。身为作家自然也要写写作家的梦，于是侦探小说家的梦是芥末味的，爱情小说作家的梦是香水味，至于恐怖小说作家的梦，你可以猜一猜……

    好的儿童文学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一定要有儿童的视角、儿童的味道，不能总是急不可耐地对读者说：“听好，我要告诉你一个道理！”这本关于寻梦的小说，就充满了儿童的味道。方脑袋国王在很小的时候，常做过快乐的梦，但之后却再也没有梦出现。方脑袋国王小时候的脑袋并不方，而是圆圆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看到这里，我们都能明白，这是一个回溯童年经历的故事。但作者并没有简单地将国王的童年铺陈一遍，而是让他经历一个个鲜活、具体的梦境，在不断探寻中逐渐接近被自己遗忘的遥远童年，去揭开失去美梦的真相。儿童文学自然还要有趣，但这个“趣”不是硬生生来挠你胳肢窝，就像童话中的另一位国王——梦境国的国王，和方脑袋国王相比，他更没有“正形”，是真的没有正形，因为他有很多形状，可能是肥皂、台灯或是任何东西，不过这次他是一只躺在台阶上的袜子，还是只破了一个洞的袜子，还是一只有浓重汗脚味道的袜子。虽然有点儿荒诞不经，但在童话世界里却很有逻辑，因为梦境国承载着所有人的梦，所以梦境国连同它的国王和臣民，自然也根据每天人们所做的不同的梦儿不断变化着形状。

    我们常看到一些作品中的主人公聪明机智、自觉自律、勇猛异常，但看多了之后未免单调、扁平，因为现实中的人是多面的，更多的人是普通人。就像方脑袋国王，根本就找不到多少王者气质。他的搭档貘，虽说是一头神兽，却也三天两头迷路，被人埋怨。这才是真实的人生映照进童话。成长需要一段漫长的过程，就像方脑袋国王在磕磕绊绊的寻找中，渐渐发现了真正的自己，明白了童年和美梦消失的缘由，也开始正视内心的怯懦和自卑。当然直到小说最后，国王也没有变成所谓的傲视天下的“大帝”，他只是找回了真正的自己。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注定是平凡的。但每一个人都需要审视自己的内心，回溯自身的成长，方能走好将来的道路。即使过往是恐怖的、悲伤的、无助的，但当我们敢于面对时，就是我们更具力量的时刻。

    优秀的儿童文学不仅仅是儿童的阅读专利，它同样能够启发成年人。毕竟，随着年岁渐长，童趣、童真、童心会离我们越来越远。而阅读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会不断提醒我们葆有一颗赤子之心是多么的重要。方脑袋国王之所以不再有梦，之所以从圆脑袋变成了方脑袋，和他的父亲密不可分。我们可以思考：孩子的童年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 应该是单一的还是多元的？ 这些问题不仅仅在童话里，更应在现实中好好思考。是剥夺孩子的“无用”乐趣，沿着家长所规划好的路径走向家长所看到的“美好未来”？ 还是让孩子在充分感受自己的乐趣、苦痛中，逐渐明白自己能够做什么、能够把什么做得更好？

    当然，这样的思考和寻觅是复杂的，作者也没有在童话的结尾给出明确的答案。我个人更喜欢这样的结尾。因为人生的成长没有标准答案，若是过于整齐划一，那就会像方脑袋王国，即使你是圆脑袋，对不起，也请套上套子，把自己当成是方脑袋！